难题踢给了天蚕部,踢给了堃巫。
他可以矢口否认,却会显得心不诚。
最终,他从数十野巫首领中,点了八人出列。
杜小草看了看,都是之前在石殿中,痛斥“孤巫部”残暴不仁、豪横跋扈、觍颜无耻的那些人。
垚巫怀疑,是不是天蚕部暗中知晓了他们的激进,趁机构陷。
他皱眉,告诫这八位野巫首领:“若有冤屈,不必顾虑,我们族长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便是天巫也不惧他。”
八人嗫嚅讪讪,其中一人气不过,当面诘问天蚕堃巫:“天巫这是何意?刚刚才派人拉拢我们,转头就出卖我们!”
堃巫冷哼一声,没看见他怎么出手,诘问的野巫首领就眉心喷血,噗通栽倒在山道上。
剩下的气人惊骇,有人忍不住跪下磕头求饶:“菰族长!我们是为了族人活命,逼不得已!求菰族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杜小草轻笑:“大家都是为了族人,我不怪你们,但你们求错了人,现在应该跪求堃巫兑现承诺,接纳你们,安置你们,让你们的族人吃饱穿暖。”
这几名被抓出来的野巫族长面面相觑,他们懂杜小草的意思,是让他们离开菰巫领地,前往天蚕部。
他们怎么敢去天蚕部?
就算没被当场宰了,也要沦为最下等的苦役,怎么比得上留在菰巫部舒服有前途?
一步走错,步步走错,杜小草肯定不会同意留下这些人,去了天蚕部之后,他们的下场如何,不是杜小草该操心的事。
堃巫无视这些人的觳觫惶恐,吩咐他们去收拢族人,一柱香时间后回到此地。
“逾时不候。”
八人立刻掉头狂奔。
杜小草再次看向野巫首领们:“只有那八人,再没有其它人了吗?”
堃巫点头:“也许还有其他巫部安插的眼线。”
落井下石的语气,令人不齿。
垚巫已经气得没脾气,懊恼自己怎么会发昏到想要收留重用野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就是一群有奶是娘的白眼狼!
养不熟!
杜小草没有理会他的愤懑,微笑着告诉在场所有野巫首领:“不管你们是谁安插进来的,现在立刻站出来坦白,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要走要留随便你们,绝不为难。”
人群躁动。
这群野巫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对他们的盘查清算,认还是不认,不是简单的选择题,一个不慎,就会葬送全族人的性命。
杜小草嘴上说会放人,万一是骗人呢?
一天没有暴露,就先苟一天,事到临头再做其他打算?
个人心中转着小算盘,没留意到杜小草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个自称来自大胤渭水小世家的年轻公子。
其它野巫首领,不敢心中有没有鬼,都忐忑不安,生怕就诬陷,被殃及,被抓包,此人神色淡定的堪比堃巫。
忽然,他心有所感,遽然往一边的山涧逃窜。
逃窜的时机和速度都不错,可惜还是晚了,被一柄赤红如火的仙剑抵住胸口,尴尬地重新退回石亭旁边的山道上。
杜小草奚落他:“你若不逃,我还不能确定就是你,你自以为没有弱点,怕死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就在方才,杜小草催动数十把火翎剑,要把野巫首领们站着的那片山道围起来。
以这群野巫首领展现出来的实力,根本用不着她这么做,她就要要吓唬一下,还真吓出一个。
对眼前的年轻公子来说,只要没把生死看成浮云,他就不容许自己落入这种险境。
更何况,他怀疑杜小草已经看破了他的身份。
彼此有大仇,杜小草不会放过他。
“你说自己来自渭水,我看是渌水才对吧?楚公子,好久不见,你的黑巫师父呢,在这附近吗,肯冒险救你回去吗?”
诛心三连问,气得楚嘉树面色铁青:“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跟脚?!”
杜小草一怔。
她以为楚嘉树是知晓了她的真正身份,配合他的黑巫师父图谋不轨的,原来并没有,真以为她是“菰巫族长”?
那他躲进这群野巫里干嘛?
杜小草待要追问,楚嘉树已经像落入沸水中的泥鳅,浑身痉挛,七窍流血,动静颇大的挣扎嘶吼。
吼声越来越低,渐渐咽了气。
他身边的野巫心大胆子也大,奔上前从他尸体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的面容,果然就是渌水楚氏的少主,楚嘉树,薛坠玉的情郎兼表兄,赎救心上人失败,妹妹也被人掳走,万念俱灰投奔黑巫,稍微有了点本事,就跑回火羽裴府报复,害得裴兰几乎惨死。
杜小草当时就发狠要杀了他,今日把人堵在菰巫故地,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他就被身后的黑巫灭了口。
怪就怪,他不该在石殿中拗人设,为了让人确信他大胤世家公子的身份,当众展示茶艺。
他那茶艺的手法,颇为新奇,杜小草曾经见他的妹妹楚钰儿展示过,说是渌水楚氏祖传的。
这手茶艺让他露了马脚。
他死得太突兀迅疾,杜小草无从得知,他出现在此地,所为何事?
她看向堃巫:“这人也是你安插过来的?”
堃巫摇头:“与我无关,我最讨厌大胤人,尤其是世家贵人。”
“为何啊?”
“看不惯他们文绉绉假惺惺,道貌岸然,坏事做尽还自诩君子。”
堃巫边说边指了指杜小草身后的一众野巫首领:“菰族长,好心劝你一句,这些野巫不足信,他们为了活命,为了保住巫部血脉,毫无底线,什么缺德事都肯做,记吃不记打,稍微给点好处,就能拉拢他们倒戈,养他们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
“放屁!谁说野巫毫无底线? 明明是你们这些大巫部毫无底线,仗势欺人,把我们这些人欺负得走投无路,完了还往我们身上泼污水!”
一位身形瘦削的青年族长,气恼堃巫的说辞,怒极驳斥:“我们野巫,难道是一生下来就是野巫?我们曾经也有巫部,因为天灾人祸,不得不背井离乡,我们想找到仁厚的巫部收留,却只遇到各种围杀和抓捕,你们这些大巫部只会落井下石,不会发一丁点善心,对我们敲骨吸髓,盘剥杀戮,完了还要骂我们没有底线……”
他骂得愤懑凄凉,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瞪着堃巫:
“强大如菰巫,一旦遇到人祸,也只能遁入山林蛰伏,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扣上野巫的帽子,任意欺凌,我虽然困在此地,也能猜到菰巫重返故地的路上,不会太平,你们天蚕部,还有你们附庸巫部,都会千方百计地阻拦菰巫回来,可惜你们本事不济,没有拦住菰巫,你骂我们野巫没有底线,巫部怎么会有底线?都是各凭本事,强者生,弱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