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收好芥袋,全部藏入背后的小竹篓里。
一般的方寸物,是没办法收入其它方寸物里的,除非是空间碎片淬炼成的“小洞天”,如秦紫胤的小酆都那般。
杜小草背后的小竹篓,看着不起眼,也是一个小小的“洞天”,芥袋也好,宝物也好,都能容纳,只是不知道极限在哪儿。
赢生和熏娘已经离开了,衣衫和妆扮也焕然一新,不是追杀过他们的陌生人,乍见之下未必认得出来。
渡鸦老巫挨了那一锥,一时半刻也没机会出来作妖。
秘境里最不缺的就是心狠手辣之徒,他是道行高深的老巫又如何,趁你病要你命,随手就宰了。
折腾了这么久,天光渐渐暗了。
杜小草据此确定一件事,此地虽然没有日月,却有昼夜交替,只是不知道一夜是多长时间,跟外面的光阴流速相比,悬殊有多大。
本着对未知将来的敬畏,入夜之后,大部分厮杀都停了下来,急吼吼寻宝的人也低调蛰伏起来。
夜晚跟白天相比,总是更让人恐慌,更容易出现意外。
天边再次露出鱼肚白时,整座秘境中想起惊喜哗然之声,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新一轮厮杀争夺开启,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急着离开的人也越来越多。
井口那边,成了秘境最热闹的地方。
有一对姐弟,凭本事打服了所有人,踩着一地尸体宣布,他们发现了真正的出口,可以带领众人过去,作为回报,每个人都要敞开收获,让她收取一件做酬劳。
满场哗然。
大部分都是愤懑咒骂,这简直就是明抢啊!
有人当即提出,不能敞开收获,所有想借道离开的人,献出一件宝贝,姐弟俩觉得满意了,收下放人。
这样的话,对借道人来说,更稳妥合算。
那对姐弟商议过后,答应了。
杜小草不敢信众人的愚蠢,这是怎么交付报酬的事情嘛?
是姐弟俩说的“出口”是真是假的问题!
大家怎么确定,姐弟来指出来的“出口”是真出口,不是陷阱?
她心里疑惑,当众问了出来。
“除非你们安排离开的人再重新进来,确证你们没有骗人,而且不能只让一人离开,要公推几个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做托的人离开佐证。”
这话一出,大家轰然响应。
那对姐弟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杜小草抛出问题,不解决问题,悄悄隐遁到一旁的树冠上,做看这事真伪。
闹腾了整整一个时辰,那对姐弟终于松口,同意先告诉大家出口在哪儿。
“刚才有人说,要我们先送几个人出去,再回来佐证,免得被骗了,但我不保证离开的人真的还能回来,很多秘境都有限制,只能进出一次,第二次就会被排斥,而且出去之后,外面的情况是不是跟我们进来时一样,还有没有机会再进来,都是未知之数,我们的买卖,就是信则有,不信就离开。”
一番话说得同样合理,有人离开的心情太迫切,想要冒险试一试。
杜小草混在人群中,跟着那对姐弟来到一处溪涧前,指着最高处的一座白玉坪:
“就是此地。”
杜小草抬头仔细看,整座白玉坪不大,方圆就一丈长宽,像是为了承接泉眼修建的,从泉水喷涌出来的泉水,先流淌到这座白玉坪中,溢出之后,才奔腾而下,汇入溪涧。
不知道是谁出手,擒住了身边一个野巫,敲晕了扔进白玉坪。
“噗”一声水花四溅,涟漪震荡,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野巫已经不见了。
“哈哈!没骗人,果然能离开!”
这人喊得真心实意,但是肯仿效的人没有一个。
刚才那野巫是身不由己,被敲晕了试吃螃蟹,是不是真的出去了,是死是活都是未知数。
虽然他确实离开了白玉坪,去想颇多可能,也许被传送去了某个死地,这地方依旧在秘境里,只是进去的人全都没办法离开,这样就不能出来揭破骗局。
再腹黑一些,那处死地也许就掌控在这对自称发现了出口的姐弟手中,所有被传送过去的人,都是他们的人形芥袋,所有财物都会被洗劫一空。
大家都是想求生,怕死惜命啊。
哪怕是身陷险境的赢生和熏娘,对此白玉坪也是敬谢不敏。
杜小草变回一只小红鸟,藏在树冠上,居高临下俯瞰下方的溪涧,莫名有种熟悉感。
似乎……好像,溪涧也是会吃人的啊!
她顾不得多想,大吼一声:“马上离开溪涧,这溪涧会吃人!”
说罢,她自己展翅高飞。
下方的人群,被她一声吼弄懵了。
溪涧会吃人?
说什么胡话呢!
赢生听出了杜小草的嗓音,无条件相信,一拳敲晕了身边的师妹,扛起来纵身远遁。
剩下那些人,有人动若脱兔,不管真假,先远离是非之地,跑了再说,大不了事后再跑回来嘛,白玉石坪又不会长脚。
许姓贵公子、老道士、中年壮巫,几乎在吼声想起的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红痣妇人”,疑似千年老鬼,果然够鬼!
他们跟杜小草同行了许久,不认为她是喜欢恶作剧的人,既然这么大喊了,多半就有玄机。
三人逃得飞快,只比赢生和熏娘略慢了一步。
大部分涌到溪涧旁边要“借道”的人,都没有这么高的信任度,而且人太多了,越是靠近溪涧边上,人群越是水泼不进,想跑也没辙。
更何况,杜小草喊话过后没一会儿,溪涧上方就腾起袅娜水雾,无声上涨三尺,还在唿唿上涨。
雾气里仿佛藏着诡异生物,驾驭雾气往四周弥漫,所有被雾气笼罩的人,都悄无声息。
不久前还密密麻麻的人群,静得鸦雀无声。
已经逃遁了很远的人,站在一座山巅上远远眺望,哪里还有溪涧,哪里还有白玉石坪,唯有一片白茫茫水雾。
杜小草猜测,等雾气消退之后,原地大约是一块骨头都不会留下。
“溪涧吃人”这句话,虽然是她喊出来的,她却没料到是这种吃人的方法。
她也是想起金桑部那条古怪溪涧,一时有感,胡乱喊了一嗓子,救了一小撮人,大部分人还是没躲过。
她站在山巅一棵老树上,听着下方山头上,众多巫民和寻宝人怒骂那对姐弟黑心烂肚肠。
“发这么邪门财!千万别让我逮住他们,非得把两人千刀万剐,魂魄抽出来点灯不可!”
“谁知道这对姐弟的跟脚?以前怎么没见过?不可能是易容,现在没人能易容!”
“大家盯着那片水雾,我觉得它很快就会吃完了人,退回溪涧里,等待下一次机会,那对姐弟跟这水妖是一伙的,一个想赚珍宝,一个想吞噬活人血肉!”
“与虎谋皮!那对姐弟迟早也要被吃掉!”
“……”
七嘴八舌,怒骂诅咒,恨不得食肉寝皮。
那对姐弟最好真的知道怎么没离开这片秘境,否则一露面就人人喊打。
搅混水的太多,局面越来越乱。
闹过溪涧吃人这一出,接下来就算有谁再发现秘境出口,真的发现秘境出口,也难以取信于人。
被赢生敲晕了的熏娘,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身边众人全都愤懑恼怒,骂骂咧咧,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破天荒懂事了,没有怨怼师兄,哭了起来。
“咱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不会,咱们肯定能出去,就算自己找不到出口,师父和少巫的天巫老巫,还有其它巫民的族人,都会聚到天巫城,商议办法救我们,人多力量大,总能想到办法,这座秘境虽然凶险,短时间内不会却吃喝,能支撑很久,这才第二天,不用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