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寒从脚底逐渐向上涌起。
他好似不经意地转过头去,和身边的其他人攀谈起来,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他看到我了,我敢保证,他一定看到我了。
“张以修,我……我想我得走了……”
我哆嗦着,嘴唇因紧张而颤抖着。
“怎么了?”他关切地看向我,“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这里氛围不好?”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串通梁知夏带我来到这里?你们想对我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他也会在这里!!”
“他……?”他皱起眉来,“你说的是谁?”
我甩开他的手,提起裙角转过身,嘴角抿得死死的。
他在装傻,他装作不知道我在说谁。
“我要走了。”话音刚落,主厅那头的话筒里却突然发出声音——
“欢迎各位同学、朋友以及长辈来到我家举行这次简单的聚会。”
梁知夏的声线温暖柔和,女孩子特有的甜腻以及柔软。
我想离开,却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
我忿忿地转过身去看那头——梁知夏穿着一身洁白的束腰礼服站在话筒前,精致的五官和浅淡的妆容,嘴角带着浅浅的一抹笑容,不算妖魅却依旧光彩夺目。
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或许这样的女孩才会配得上拥有自己梦寐的王子吧。
“很高兴大家今天的到来。这次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聚会,还是……我想告诉大家一件事情。”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里闪烁着桃花般的光彩。
她的眼神慢慢下移,最后落在台下的一个角落,笑容愈加深刻,“我……我与我未婚夫的订婚时间就在下个月第二个周日。”
台下瞬间窃窃私语起来,甚至还有男生流氓般得吹起了口哨。
未……未婚夫!?
“想不到,梁知夏这个校花居然有未婚夫了,还一直以为她对男生没有感觉,一直单身来着的。”张以修在一旁说着,“好家伙,今天搞这么隆重原来是要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看来学校里大多数男生的心要被伤透了,你说对吧,顾……”
他看好戏的表情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僵硬了下来。
“顾一?你怎么了?”
五指攥紧了裙角,布料因用劲而皱褶起来。
呼吸困难起来,胸口好像压着沉重的积石。
我盯着梁知夏看去的视线,男人在黑暗中微微侧过头,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一点温度,
——“他,叫陆野。”
大概是愤怒吧,这种喷涌而出的情绪就是愤怒了,但,心里蕴藏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还有那半点的难过,或许是被欺骗的难过,又或许是孤独后的难过。
我克制着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警示自己这里是公共场合,况且,我也没有理由去指责他吧。他离开是他的选择,他和谁在一起也是他的事情,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
张以修转过看去,又转回来,“我不知道她未婚夫叫什么,我不是才知道么?”又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松开手掌,裙角难以回到原来的平滑模样。扯了扯嘴角,“我不认识他。”
我真的无心听她讲话,耳边全是嗡嗡嗡的耳鸣。
“去厕所,”我说,“不用来找我。”
——
关上厕门,在一片黑暗中,我用双手捂住嘴,呜咽起来。
这种莫名的情绪萦绕我许久,最终让我不得不将其以泪水的方式发泄出来。
我太难过了,需要得到治愈。
他骗了我,又骗了我。
一次又一次。
我想我已经无权干涉他的人生,但也希望他不要插手的生活。但,现实与理想总会有些差距。
黑暗中,一切都显得如此安静,唯有此刻我小声的呜咽和门外传来的细微的小提琴声。
“一一?”
我止住了哭泣。
“一一?为什么要躲在里面?”
我想克制眼泪的流淌,但张嘴却又是一声哭腔,
“你给我滚……我、我不想见到你……”
哽咽着,无法控制。
“一一,开门,不要哭了。”
他的声音温柔到骨子里,就像从前他把我抱在腿上,轻轻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嘴在我耳边悄悄说:“不哭不哭,有我在呢。”
“我、我说了……让、让你滚!”
我抽噎着,一句话都是不完整。
许久,门外那头是一阵寂静。
“一一,不要让我生气。”
他的声音瞬间低下零度,低沉阴冷。
我捂住耳朵,“我就不!我就不开门,凭什么要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凭什么!!”
我大声喊了出来,以我平时没有的倔犟与愤怒。
可就在下一秒,“砰”的一声,门开了。
他站在门口,一身黑色西装,与黑夜融为一体。狠戾又凛冽的目光看着我,棱角分明的脸庞好像镀上了一层冰冷雾气。
我被吓得停止了哭泣,在这黑暗里,我看见了他那双与我一样,充满愤怒的眼睛。
“我说过了,”一字一顿,“不要让我生气。”
逼人的冷气直直向我传来。
我没想着他会就这么破门而入,并且带着无以复加的怒气。
我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狼狈地瞪着他,带有方才没有褪去的执拗。
他伸手握住银色的门把手,动作极为缓慢,把手被他握得发出吱吱轻响。
看着他,我的哽咽依旧断断续续。
长久的对峙之后,他却突然疾步走过来。他猛地拉住我的手腕,一个用力,我被拉进了他的怀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低下头,嘴唇就这么覆上我的嘴唇。侵略性十足的吻,舌头在我口腔肆意横行,霸道地夺走我每一份空气,掌控着我的每一次呼吸。
须臾,他与我拉开一段距离。
大约是两秒钟,他再次吻上了我。
与刚才的亲吻相比,这次却温柔万千。轻碰上我的舌尖,带领我与他共舞。他轻啄我的嘴唇,像是在安抚我收到的惊吓,也像是在为刚才的暴行而向我道歉。
我原本放在他胸口的手突然没了力气,软软地伏在那里。
他再次离开,亲吻我的鼻尖。伸手拨过我额间阻挡视线的细碎刘海。
“不哭,”他说,“我在这里。”
——“不哭不哭,有我在呢。”
记忆深处中的话语在此刻被重叠扭曲起来,大脑皮层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