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文后怕的回想起来，什么少了三魂六魄，他这女儿本就该是个死人，早就随着她那娘亲一并没了啊！
只不知那国师用了什么妖法，愣是把她从娘胎里剖了出来，让她成了一个能吃能睡，能说话，有心跳有呼吸却迟钝的像是个木桩子似的活死人。
自此，直至离王沈静安上门提亲时，柳怀文都对这个女儿又怕又恨，遂将这个女儿的闺房迁至府内最最偏僻破败的一处园子里，任由她自生自灭去。
“母亲应当也记得，离王上门提亲的时候，小酒不过三岁，况且国师大人的批语是柳家女。”
柳怀文颇为傲气的挺起胸膛道：“是我幽州柳家，而不是他上京城柳家！”
他们这一支，只是柳氏偌大家族的一支旁族分支，向来不被长安城主家看在眼里。尤其是在柳家嫡女封为贵妃后，其嚣张气焰更胜往日，可嚣张不过几年，他们的贵妃女儿便消香玉陨了。
柳怀文狰狞一笑道：“这些年里离王也没再登过咱家的门，哪里知道小酒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他一心求娶小酒，为的不过是国师当年的八字批语，至于嫁过来的究竟是不是小酒，您真的以为他会在意？”
柳老夫人听得是瞠目结舌，“你——你疯了啊！”
跪坐在蒲团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秦氏慢慢悠悠地理了理云鬓，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母亲您尽管安心，小酒是您的孙女，清岚不也是您的嫡亲孙女么？同样都是柳家骨血，清岚一样能光耀柳氏门楣。”
她的清岚生的虽没有柳清酒那个贱蹄子精致，却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自幼得她教导的清岚琴棋书画样样拿手，哪里不比那个除了哭哭啼啼就呆呆怔怔的柳清酒强了？
老妇人攥紧了手里的佛珠，哀哀的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怀文啊，你们想给清岚寻个好婆家，老太婆我能理解，可这世家里尚未娶妻婚定的公子们多了去了，你们选谁不好，为何偏要夺了小酒的婚事呢？”
“母亲您这话说的就难听了！”秦氏突然站了起来：“凭什么柳清酒那个呆子都能许给皇子，我那么好的岚儿就要下嫁？”
老妇人气得直哆嗦：“你也不瞧瞧你男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凭你低贱的身子，岚儿便是嫁给其中任何一个世家公孙都不是下嫁，而是高攀！”
“高攀又如何？！她柳清酒嫁给离王难道就不是高攀了？既是如此，她一个傻子能嫁的，我的岚儿为何就嫁不得？”
“嫁不得！谁让她柳清岚是从你这个罪臣之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本是罪臣之女，是要被罚入勾栏院一辈子不能被赎身的官妓，柳老夫人说她是罪臣之女都是好听的。
秦氏眼圈立时通红，如若不是她当年与柳怀文私通怀了身孕，柳家看在未来骨血的份上，散了千金才将她保下，她此时的确应该在勾栏院。
她呵呵一笑道：“母亲说的是，我是低贱，可我能轻易将我的命格由贱转贵，我的岚儿自然也能如此！”
老妇人直被他们夫妻俩气得眼前发黑，“你们如此李代桃僵，是要给柳家招来大祸的！”
柳怀文移步过来坐下，一派威严地说道：“母亲此时已多说无益，我日前已修书一封送往上京离王府。”
“你...你写了什么？”
柳怀文一字一句道：“吾家清酒芬芳芷，静待花开会饮时。”
......
金鸡报晓时，柳清酒还不知道就是这么一夜，她亲爹借着两句香艳无比的话，将她几乎推入无间炼狱。
也许是被柳清酒的‘男儿本娇弱’理论说服了，李哈他还当真做了一回‘娇弱’的男子，领着他同样‘娇弱’的属下们乖乖休息去了。
女儿当自强的柳清酒守了一夜，黎明破晓时，就着河边清水洗过脸的李哈走到树下时，一眼就瞧见了在树杈上蹲着正与一条拉丝毛毛虫大眼瞪小眼的柳清酒，顿时笑出了声。
这女人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这么有趣。
柳清酒啪啪两声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照旧被涂黑的脸蛋，努力的瞪大了双眼，娘的，她好困啊！
李哈嘿嘿笑了两声，道：“柳姑娘，可是被那小虫吓呆了？”
柳清酒白了他一眼，纤纤玉指捏住那在‘瞪眼比赛’中战败的毛虫，跳下树扔到了李哈怀里道：“喏，送你加餐吧，高蛋白的，吃了保你肤质细腻白嫩，来年说一门好亲，嫁个好人家。”
她说的话，李哈照旧没大听懂，丢了虫子，急切道：“柳姑娘，眼瞅着天亮了，你心里可有了主意？”
柳清酒嘻嘻一笑道：“据那老更夫所说，知县老儿将宁安城的粮草尽数运进了青州城四大粮仓之一的大庆粮仓。”
李哈点点头：“嗯，我知道啊，咱们接下来不就正在盘算，怎么才能把大庆粮仓给劫了么？”
柳清酒眯眯眼，嘿嘿道：“不，我们劫离大庆粮仓最远的大丰粮仓。”
李哈：“......”
他就知道，这女人但凡这么一笑，必定是在憋什么坏水。
青冥寨，岳天阁
晏卿离手里捏着一枚果子，那果子甚是奇特，火红色的果皮愣是像是一丛燃烧旺盛的火焰。
他盯着那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心神不属，堂下的李哼粗线条的一丝丝也没有察觉，仍旧在滔滔不绝的汇报着。
“...抓回来的知县老儿已经被咱们关进了地牢，带回来的金银财物也都着了人登记造册——”
李哼拱拱手，忍不住面露喜色，他们这趟任务完成的好，非但活捉了那知县老儿，端了他的小金库，还在他府内搜到了他与朝堂官员勾连往来的书信罪状。
晏卿离微微颔首，终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李哼，道：“李哈他们可有口信传回？”
坐在他下手的一位着了粗布长衫，书生模样的男子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手里的暖炉，慢吞吞的回他道：“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