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安,沈静安...你醒醒啊!”
不可一世的摄政王跪在沈静安床榻旁,哭的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我错了,我不该害死你的兄长,让你心伤难愈,不该害死你的心爱之人...”
“你醒醒啊!醒过来,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啊!”
只要沈静安能醒过来,要杀要剐,他都随他。
只要沈静安能醒过来,他日后定然会安安生生的,只做他脚下听话的一只狗,再不会异想天开的肖想他。
纳兰绪的悲痛欲绝,让他忽视了身后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晏卿离收了油纸伞,看着床榻上瘦的脱了像的沈静安,心痛如绞。
他的‘死’,果然和阿离没有关系。
他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要多么的伤心绝望,才会让自己的好好的身子,患了心疾?
“你是谁?!”
纳兰绪猛然间抽剑刺向晏卿离!
晏卿离侧身躲过那致命的一剑,袖中刀同一时间,泛着寒光直逼纳兰绪咽喉。
他是真的想要纳兰绪死。
如若不是纳兰绪的挑拨,如若不是他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他一早就平定了边关战乱,回朝接替了父皇的皇位。
阿离的身子也不会如现下这般,每况愈下。
酒酒...
酒酒也不会落得现下这个生死不知的境地!
纳兰绪这些日子都全凭着沈静安一口气在强撑着,突如其来的打斗,只这一招,便让他耗尽了虚空的丹田,倒下便起不来了。
晏卿离冷冷的扫过他,鄙夷的眼神,似是在瞧着地上的蝼蚁一般。
裹挟着一身寒意的晏卿离,一步步走近了病榻上的沈静安。
“如若想要他活命,就都给我滚出去!”
纳兰绪方才死了的一颗心犹如落下了一颗火种般,轰然乍起:“你说什么?殿下他还有救?!”
晏卿离道:“滚。”
王德海忙扑过去,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纳兰绪搀扶了,劝阻道:“大人稍安勿躁,据说有本事的人,都是这么一副倨傲的性子,咱们不妨耐心的出去等上一等。”
反正他家殿下,已然只剩了这最后一口气,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这人试试吧!
纳兰绪咬牙,一双想要将这人打死的铁拳,紧紧握着,最终还是听了王德海的话,讷讷的收回手,一脸颓丧的走了出去。
屋里,霎时间便静了下来。
沈静安气若游丝的就连胸膛处的起伏都不甚明显,像是随时都会断气,离了这俗世魂归幽冥似的。
晏卿离心下酸痛难当,他伸出冰冷的手,小心翼翼的握上了沈静安同样冰冷的手,轻声道:“阿离,是兄长啊...”
床上的人,像是一尊漂亮的人偶一般,对他饱含情意的言语,丝毫没有反应。
沈静安一手被他握了,另一手却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偶不放。
握着沈静安的手,晏卿离潸然泪下:“阿离,兄长答应你,只要你醒来,酒酒...我便不争了,好不好?”
这一番决定,无疑是从他心口剜下了一块儿血肉,让他一颗心疼的扭曲,疼的几乎要发疯。
酒酒...?
沉疴积弊的沈静安,手指突然抽动了几下。
晏卿离苦笑一声:“有人说,那深渊底下是一汪深潭,深潭里面许是有神仙居住,将酒酒给救走了。是以,我们的人,在里面翻了个底儿掉,都没能寻见她。”
“阿离,她还在等你呢,等你十里红妆的娶她回宫。”
手里的指尖轻轻弹动,晏卿离赶忙用搭上了沈静安的脉搏,方才死寂一片的脉搏,重新又缓慢的跳动了起来。
晏卿离终于破涕为笑。
傻弟弟...
他们兄弟二人,此生此世,都注定了有一人要伤心伤情。
他身为兄长,便让过阿离这一回吧!
晏卿离来无影去无踪,纳兰绪与王德海一直守在外面,也没见着晏卿离是何时离开的。
直到,屋里传来沈静安断断续续的咳声时,纳兰绪才风一般掠进了屋里。
沉睡了多日的沈静安幽幽转醒,静静地望着雕锦织就的帷幔账顶发呆。
方才,他可是做了一场梦?
他竟然会梦到仙逝已久的兄长回来了,还与他说,酒酒活着,还在等着他娶她回宫。
多日来,暴雪压顶一般的心境,终是随着这黄粱一梦,豁然开朗。
兄长从不骗他,他说酒酒活着,酒酒便一定活着。
纳兰绪瞧着沈静安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蓦然记起,沈静安在昏迷前,看向他时,那阴鸷狠厉的眼神。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摄政王,吓得竟是站在离沈静安近在咫尺处,不敢再走近一步。
王德海见沈静安醒过来,喜得一张老脸犹如开了花似的,忙不迭的嘱咐下人们去备饭菜。
“殿下,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静安扭过头,瞧见纳兰绪的眸光,果然在一刹那间,从柔情陡然间变做了冷厉:“纳、兰、绪!”
纳兰绪咬牙跪倒在地:“殿下千岁,万望珍重身体,臣的罪,待到殿下彻底恢复了,再与臣计较不迟。”
沈静安昏迷多时,四肢酸软的压根爬不起来,即便想要与他彻底算清往日的一笔烂账,眼下也是有心而无力。
手指轻轻挪动,指尖下却有不似于绸缎的触觉。
沈静安轻轻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纸书信。
眸光微动,沈静安冲王德海与纳兰绪道:“本宫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纳兰绪听得牙酸,这是什么破借口,他都睡了这些时日了,还累什么啊累?
不过,想起自己方才的誓言,纳兰绪难得乖顺的冲沈静安施了一礼,乖乖的退下了。
纳兰绪走了,沈静安将手里的书信拿起来,雪白的纸上,遒劲有力的熟悉字体,跃然纸上,沈静安忍不住眼眶一红,凝神细看——
阿离,好好的将养身体,兄长还想亲眼看到你成婚的那日。
白玉雕成的指尖簌簌发抖,兄长他还活着?!
难不成,方才不是梦,是兄长听闻了他重病,亲自来探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