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哈瞧她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悲惨样儿,还是忍不住废话道:“柳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啊?”
柳清酒说不出话,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是好奇,她有什么可苦的。
李哈或许是忍无可忍,憋了许久,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柳姑娘,李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清酒哼了一声没理他。
只听那李哈又废话道:“你为何不用轻功,要这么作践自己?”
李哈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是不想要坐运粮车,那也不至于敛了内息,纯靠体力长途奔袭吧?这不是活受罪么?
还是...她在修习什么高深秘法绝技?
柳清酒:“......”
果然是废话。
他不如去问问黄粱镇的百姓:何不食肉糜?
“啊!!”
回答李哈的是一块儿圆润无比的鹅卵石,柳清酒丢的。
身后拉着车,蹄子被裹了棉絮的马儿瞧的欢乐,忍不住冲柳清酒打了个响鼻,柳清酒气得用力跑了几步,超过了那匹斜眼看她的畜生,她娘的,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个畜生都敢挑衅她!
青冥寨地处黄粱镇,离宁安城百八十里的路程,若是脚程快如李哈,一个时辰便也到了,现下他带了柳清酒这个累赘,脚程生生的被拖慢了不止一倍。
李哈现下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姑娘要提前半个时辰出发,原来是好给她的‘龟速’匀出来时间。
“姑娘,您修习的秘法可是龟派神功?”
“啊!!你做什么又砸我?!”
柳清酒气喘吁吁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货还有用,她一定亲自传授他‘龟息(归西)大法’。
李哈摸了摸后脑勺上圆润的大包,瞬间对他家大当家的充满了同情。
想他家大当家的生的一表人才,文韬武略样样拿手,出身高贵,与他们这些奴才相处起来,也向来没什么架子,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偏偏有了黎明珠那个男人婆。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大当家好不容易摘回来一朵雍容华贵、天香国色的花儿,没想到这朵花比起黎明珠来更恐怖,是朵‘彼岸花’,分分钟能要人命。
柳清酒深呼吸,缓慢的调节自己的节奏。
李哈不敢再言语,一时间,沉静的村间小路,只有柳清酒急促的喘息与身后静不可闻,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柳清酒暗暗的观察着李哈与身后的队伍,李氏哼、哈、嘿、吼四兄弟个个身手不凡,早在青龙寨里剿灭秦惑余孽时,柳清酒便有幸亲眼见识过。
那个时候,柳清酒便隐约有些疑虑,山间的土匪多是莽夫有余,这般身手绝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此时,再看身后的队伍,整齐划一,有纪律,有组织。
谈笑间,李哈不经意地一个暗示眼神,他们便瞬间集体噤声,这样的默契与严苛的规矩,绝不会是一群由民间难民组织起来的散兵游勇会有的。
柳清酒胡思乱想中,李哈已带着他们从山中蜿蜒而出,穿过了一条细长的河流。
那河流清澈见底,河底的泥沙鹅卵石,都能瞧的一清二楚,水至清则无鱼,尤其是这等荒年,柳清酒想,这河里的鱼虾,十成十是被周遭的村民们捕去祭了五脏庙。
李哈挥挥手,身后的暗卫立时停驻在原地待命。
“原地休息一刻钟。”
“是!”
话音一落,暗卫们训练有速的各司其职,有的走到上游水流处取水,将水囊盛满,有的喂马,有的看似在不经心的到处闲逛,其实却是在仔细巡逻查探。
久违的熟悉感瞬间在脑海里炸开!
是军队!
正规军!
柳清酒心下骇然,这绝对是一支有着多年行军作战经验的正规军!
呵,虽然她早就知晓晏卿离的身份一准是假的,就他那掩都掩不住的风华与贵气,还佯装土匪,那压根就是猪鼻子上插大葱——装象,委实是个四不像。
可她却也着实没料到,他竟然会是一军统帅。
他们竟然还是同行,当真是有缘啊!
柳清酒忍不住纳闷,晏卿离怎的将正规军收编做了土匪?他可是在谋划什么?
又赶了几里路,柳清酒便发觉,不单单是河里的鱼虾,即便是路边的野草、树皮都被拔了个精光,光秃秃的山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闹了蝗灾。
柳清酒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呆呆的呢喃了一句话,李哈以为她在与自己问话,凑近了一听,才发现,她说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李哈心绪微动,怪不得大当家的会对这个姑娘另眼相待,她果真是与那些拈针绣花的闺阁小姐们不同。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东岳国内山地居多,耕地本来就少,仅有的一些粮食也是优先供给皇室和贵族,官员豪绅次之。前些年,先皇狂征暴敛,只知道修建他的摘星台,一心的妄想着得道成仙,百姓们怨声载道,先皇却充耳不闻,仿佛只要他老人家能得道飞升,我们整个东岳便能跟着一起鸡犬升天似的。”
皇帝老儿咽了最后一口气后,可否飞升,柳清酒不知道,那属于玄学范畴。
她亲眼见到的是,东岳国的百姓们不但没能跟着他白日飞升,反倒被连累的快要活活变成饿死鬼。
而今老百姓们好不容易熬到老皇帝嗝屁了,没想到新上台的会是一个才八岁的奶娃娃,皇权眼瞅着落到了外人手里,百姓们眼睁睁的瞧着纳兰绪控制了小皇帝,控制了朝堂,紧接着控制了整个东岳国。
柳清酒嗤笑道:“这纳兰绪也是蠢货一个!”
这国家眼瞅着已经破烂的犹如乞丐身上的棉袄,可这摄政王却还只顾着党同伐异,巩固自己的势力,兼之往自己的小金库里敛财。
可有句话说得好,你有命挣来也得有命花。
纳兰绪能将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广平王暗暗害了,又能将鱼龙混杂、各色心眼的官绅们一一控制,其本人定是有些谋算的。
可惜,他或许本来有那个命,但是现如今已经被他给作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