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子捧着第二副熬好的药汤,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的荒唐小调,与大公子隐隐的笑声,红了眼眶,大公子他已有好些年不曾这般开心了。
“...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到永远。”
一曲唱完,柳清酒还不忘补了一句道:“让我以这首歌,送给你的妈妈。”
看小雨这副伤感的模样,他那温柔的母亲,多半已不在人世。
花涧雨心里感念她的温柔,漂亮的脸上已是一派云淡风轻:“不送一首歌给你母亲么?”
柳清酒叹了一声,道:“我没什么想送她的,估计她倒是会送我一首。”
“嗯?”
“寒夜飘零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你讲的话像是冰锥刺入我心底,妈妈真的很受伤...”
花涧雨:你敢在大庭广众下,管自己亲妈叫后娘,你妈真的挺受伤。
小童子推门进来,低眉顺眼的递上了第二盏药汤,他伺候得体,端过来的时机也恰恰好,药汤不冷不烫,温和适宜。
柳清酒端过药汤递给他,“来,大郎喝药。”
‘大郎’端过药盏一口喝光了,柳‘金莲’从善如流的自荷包里掏出一块儿蜜糖,塞进花涧雨口中道:“来,喝完药甜甜嘴。”
浓郁的香甜带着她温热的体温滑进了他的口腔,津液裹挟着蜜汁流淌进胃里,也淌进了他的心里。
小童子难得瞧见雪山初融,不由得慨叹:“神仙姐姐不如搬来我们梅香小筑住上几日吧!”
花涧雨敛了笑容,冷声训斥他道:“胡言乱语,出去!”
小童子撇撇嘴道:“哼,男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柳清酒顺口接过来道:“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小童子:“......”
女人,你很熟练嘛!
小童子熟练的收拾了残局,掩上门出去了。
柳清酒不自在的说道:“那个,你方才的故事还没讲完,还要继续么?”
花涧雨早已在柳清酒无意的‘安慰’中,尘封了往事:“没什么可继续的了,左右不过是我亲爹为了那狗屁传说,雇了杀手扮成强盗,想将我与母亲杀死在野外。”
柳清酒一张小嘴长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哦豁,竟然是这么一出狗血大戏,抱歉,这个伤她不曾受过,无从安慰他。
“可怜母亲拼死将我护下,我却认贼做父这些年。”
柳清酒眉头紧皱,她想说,孩子,认贼作父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你口中的‘贼’至少还是你的亲爹。
“那个,你不是说那个护身符是你父亲送的么?说不得你们父子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花涧雨伸手将柳清酒腕间的腕扣解下,抬手就丢进了床边的炭盆里,炭火凶猛,瞬间便将那腕扣燃成了灰烬,柳清酒想拦都来不及。
“我也是今时今日才得知,这腕扣竟是淬了寒霜毒。”
柳清酒一声‘卧槽’忍不住脱口而出,这破玩意儿她可是带了一天一夜呢!
“你不用急,这寒霜毒须得常年接触才会深入骨髓。”
“你你你,你不是说你是不小心吃了有毒的‘萝卜’,才会中了那什么寒霜毒么?”
她那会儿还感叹,做人不能太颜狗,瞧瞧,颜狗如花涧雨者,吃东西都只选漂亮的吃,偏生他又不是那能‘坐拥三宫六院’的命,选上啥,啥有毒。
花涧雨道:“那个被我误食了的应当是圣药——天山雪莲,我早在出生之时便被父亲种下了寒霜毒,天山雪莲虽是圣药,却药性寒凉,将压制在我体内多年都不曾发作过的寒霜毒彻底勾了起来。”
早些年的时候,他便无意知晓了那枚被他误食了的果子是天山雪莲。
也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防备所有人,包括那个与他一母同胞的傻子,可笑,到头来偏偏他从未防备过的人,才是真正对他下了毒手的人。
“柳呆子曾说过,寒霜毒并不是什么剧毒,它要不了我的命,只会将我变成一个寒毒常年发作,不能习武又病恹恹的废人而已。而寒霜毒,之所以叫做寒霜,不单单是因为它发作起来,让人犹如置身冰天雪地里一般,冷的刺骨,疼的刺骨,还因为它如寒霜一般,伤害性大,时效却短。”
柳清酒脑子里闪过一瞬清明:“所以,那个腕扣——”
花涧雨冷笑道:“不错,我周岁生辰时,他将腕扣送给我,并在里面暗藏淬了寒霜毒的冰针,说是我不曾习武,没有自保之力,特意请了能工巧匠为我做了这个腕扣,让我在关键时刻也能保命。”
柳清酒想,花涧雨既是将那腕扣视作父亲送他的护身符,定会时时刻刻不离身,护身符里的暗器冰针,在用完之前定然也会尽快续上,这么一来,他会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寒霜的毒害。
只要不摘这护身符,他就永远都不会发现他身上的毒,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下的。
此人心思之奇巧,简直让她叹为观止,可偏偏这般的心机与恶毒竟是用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这人的心肠当真是比昨夜的土匪还要黑。
“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便整日里让你与毒物为伍,却又父子连心,舍不得害了你一条小命,只让你整日里这么病恹恹的罢了。唉,我是该说他最毒男人心呢,还是该说他有恻隐之心呢?”
花涧雨:“恻隐之心不该是这么用的。”
柳清酒觉得这话也在理。
“昨夜你已将寒霜给了我,为何今日还会病成这般模样?”
花涧雨道:“没了腕扣的压制,经脉里的寒霜毒汹涌爆发,乐乐便决定借此机会,给我用驱毒药,将这么多年以来堆积在身体里的毒素彻底清除。”
柳清酒恍然大悟。
说白了这个寒霜毒就像是感冒病毒一般,不爆发之前呢,顶多就是体质不那么好,一但病毒没了压制彻底发出来,稍加治疗,这病也就彻底好了。
她叹息一声道:“唉,这么多年的毒素,想要彻底清除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你倒是也不必急在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