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之前,师门也没什么可送你的,你便去春秋阁第二层,选一件衬手的武器带上吧!”
柳清酒颇为诧异,原来春秋阁还有第二层呐?
白仙仙道:“自然是有的。”
柳清酒挠挠头,问道:“我都出师了,却还不知师门乃何门何派,老头,你当真要我这么不明不白的走出去?”
这老头不是一心想着师门传承么?
怎么会甘心,师门这般寂寂无名的沉没。
白仙仙高深莫测的一笑,摇摇头,与她说道:“你可知,白灿灿便是这师门的最后一个弟子,从他这里,师门从此传承断绝,再不收弟子。”
“为何?”
白仙仙道:“你日后遇上了白灿灿,自然会明白。”
她隐隐约约的觉察到,师门自断绝路,或许与这最后一位弟子——白灿灿,脱离不开关系。
“你出去之后,也莫要与人提起无名谷,莫要提起谷中诸事。”
柳清酒心下一片怅惘,讷讷点头。
白仙仙见她神色不愉,便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世间诸事,不论是人还是物,本就没有什么是能长久的,有生有消,才是天地正理。”
柳清酒想,老头子倒是一句道破万物机缘。
但凡长久的,必生妖邪。
春秋阁的二层,有一处隐匿在墙壁中的旋梯,梯形直上直下,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好攀爬。
好在柳清酒现下轻功卓越,已然超越当年的晏卿离太多,一个腾挪游转间,便跃了上去。
与一层的豪奢相比,二层简直寒酸的令人落泪。
白仙仙一一将石壁上的油灯挑亮,朝着陈列的诸多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道:“喏,你选一个吧!”
柳清酒一眼便瞧见了一只琴尾有些烧焦痕迹的古琴,她伸出将那琴抱起,道:“我要这个。”
白仙仙愕然,还未劝阻,只见她又得寸进尺的,指着一把古朴厚重的弯刀,道:“唔,还有这个。”
白仙仙气得捶胸顿足:“谁允许你选两个了?!”
柳清酒道:“谁也没有不允许我选两个呀!”
白仙仙:“......”
罢了,左右这里都是要蒙尘的,被她带出去,也不枉这些名器来这世间走一遭。
“你选弯刀,先不说与你的功法相不相称,至少它是个武器。可你选一把焦尾琴做什么?”
白仙仙极其夸张的手舞足蹈,模仿柳清酒道:“难不成,你还要在生死搏斗之时,一手杀人,一手为自己弹上一曲,好送自己上路?”
柳清酒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纯粹想要装逼而已。”
白仙仙:“......”
他怎的眼瞎了,收着了这么一个徒有其表,还爱装逼的绣花枕头?
那绣花枕头抱着焦尾琴,掸去琴身上的浮沉,端端正正的将它放在临窗处,纤细修长的十指轻轻地弹拨琴弦,略略试音。
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白仙仙一愣,只见柳清酒十指翻飞间,一串金戈铁马,荡气回肠的音符从指下溢出,陡然间那音波又像是化成了实质性的浪涛,惊雷一般在白仙仙耳边炸响!
白仙仙痛不欲生的捂住双耳,他娘的,就这水平还要装什么先贤名士,这是要吓死个谁啊!
真真造孽啊!
那琴音来势汹汹,翻滚着涌出窗外,惊涛骇浪般从白仙仙‘精心伺候’的花草上奔腾而过,音浪所过之处,一片焦黑,再不见生灵。
白仙仙恍然记起,他曾定下的考核标准。
她已然不是当年那个肉眼凡胎,一丝丝内力也没有的凡夫俗子。
虽未修行,却也能一眼看透无名谷万千繁花,不过是白仙仙用幻术幻化出来,自欺欺人,也欺骗别人的美景而已。
她不通玄术,方才的一招斩繁花,也不过是借着强劲的内力,将他的隐匿的阵法给击碎了。
靠着阵法支撑的幻术,才会一夕之间消亡殆尽。
曾经,白仙仙给她定下的考核标准,修行到挥剑便能将这花海一招荡平,他便放她出谷。
现下看白仙仙惊愕荒唐的眼神,柳清酒才意识到,白仙仙的考核也许只是薛定谔的考核。
什么荡平花海,都是狗屁。
他自己明明都忘了还有这个考核。
他老人家的考核时机,永远都是天下动荡,吾辈当出吧!
如若不是以天下为念,只怕这老头还会将她捂在这无名谷里,好好地护着,能护一时便护一时。
“老头,等我回来,给你带这世间最美的酒。”
白仙仙哽咽着应了一声,再去看时,那道倩影已消失在芒芒花海。
柳清酒走的颇为遗憾,颇为不舍。
锦书那丫头,与她闹别扭,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这一别再见便不知何年何月,她却是连这临行前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她。
出了谷,凛冽的寒气伴着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柳清酒再次睁开眼时,漫天的粉白色花海,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在阵法中走岔了路,又回到了无名谷。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摇摇头,应当不是,白仙仙那老头虽满腹清气,审美却庸俗的可怜。
她在那无名谷中住了那么些年,他的幻术换来换去,也总是些红红绿绿的不知名小野花,没见着什么君子之兰,更没瞧见什么雪中梅。
这端方君子的品味,不像是白仙仙,倒有些神似花涧雨。
踏地无声的又向前行了几步,破旧的窝棚再次映入眼帘,柳清酒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
心弦,仿佛在那一瞬间被紧紧扼住了咽喉。
她不自觉的用上了最上等的轻功,眨眼间便飞掠到哪窝棚前,一头扎了进去。
“卿离...”
窝棚里,冰冷一片,并未有任何人影。
柳清酒荒唐一笑,昔日已然诀别,他也不是那种当断不断之人,她还在盼望什么呢?
“柳姑娘?”
柳清酒恍然回过头。
冰天雪地中,一身狐裘的矜贵男子,不伦不类的抱着一捆柴,欺霜赛雪的白玉面庞被这风雪欺负的,泛着一丝窘迫的红晕。
风雪拂过,好似是冬日里,裹了霜雪的冻果似的,白里透红,鲜嫩欲滴的引人垂涎。
柳清酒怔愣了一瞬,不敢置信的唤了他一声:“...花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