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初秋的天气,花涧雨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紧了紧手里的暖炉,一口气吐出都觉得渗凉如霜,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一样呵气成雪。
树下冰冷的雨花石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靠着粗壮坚挺的梧桐树,花涧雨坐在热乎乎的青石砖上,熨帖的叹了一口气,仰头迎着晶莹炫目的阳光,冲那个在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金光般的少女道:“傻丫头啊,你以为你爱慕的男人,是个普通的庄户男人么?”
若晏卿离只是个普通男子,家里给定了亲事,便不管是不是门当户对,也不管自己未来将要娶进门的妇人会多少针织女红,一概娶进来过日子,庄户人家,能生养,能传宗接代便好,其他的他们也不追求。
可偏偏晏卿离不是,他是这天底下顶顶凉薄,顶顶复杂的男人,狡诈多谋又心机深沉,黎明珠这个一头钻进情爱里便出不来的傻丫头,镇不住他。
黎明珠连舞一套拳,还能顺便抽出空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回他说:“不管晏哥哥是个什么地位,承诺的他总会做到。”
花涧雨捧着暖炉,晒着太阳,暖洋洋的热气驱散了五脏六腑纠缠不休的寒意,他享受的闭上了一双冰雪漫天的眸子,也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慧黠。
“他有鸿鹄之志,这小小的青冥寨是关不住他的,就像是展翅翱翔的隼,迟早要飞回属于他的广阔天地,而你,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小白鸽而已,或许于他有助,却微乎其微,所以,黎明珠,你永远都不可能是那个陪他一起飞的人。”
鸿鹄有远志,不在山与水,他的志向在这天下,黎明珠的鲁莽与直率,单纯与天真都是他的拖累,或早或晚,他与上京城里的那位都会有正面的对决与冲突。
而黎明珠这个短板,迟早也会成为晏卿离的软肋。
“是晏哥哥要你这么说的?”
黎明珠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她收了势,看上花涧雨那一瞬的目光似有火光冒出,想要将眼前这个瞧不得她好过的男人烧成灰烬。
可惜,花涧雨闭着眼,她的一腔怒火皆付诸东流,无处发泄。
花涧雨:“他什么都没有说。”
“那便是柳清酒找了你做说客?”
花涧雨没吱声,他在想,柳清酒是谁?
恍然想起来,方才他‘偷听’时,晏卿离叫陋室里那个女人‘酒酒’,她便是柳清酒?柳呆子的本家人?
他蓦地笑了起来,这百年世家的柳家既有柳呆子那般能屈能伸滑不溜手的狐狸,又有能说出‘仁义之师伐无主之道’这般猖狂又大逆不道的女辈。
这柳家果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啊!
他许久不出声,黎明珠只当他是默认,当下便嗤笑一声道:“这女人当真好手段啊,短短几日不但为寨子里劫来了粮草,解了晏哥哥的燃眉之急,还把你这个冰块儿给勾搭上手,捂化了,当真是了不得啊!”
她既是误会了,花涧雨也懒得解释,左右他不是个大姑娘,名誉于他来说如狗屁,也或许还不如狗屁,闻到狗屁他定是会避之三舍,若是有个美人,还是陋室那般‘有趣’的美人儿要毁他名誉,他定会‘迎难而上’绝不退缩。
想到此,万年冰块忍不住笑了出来。
黎明珠瞪他道:“你笑什么?”
花涧雨还未回答她,晏卿离起居的‘陋室’雕花们吱嘎一声开了,柳清酒迈着六亲不认的豪迈步伐冲了出来,那虎虎生风的步子,在一眼瞧见梧桐树下那个白衣公子时,瞬间变成了猫儿般,捏着莲花步扯着身边的晏卿离问:“卿离,你这青冥寨选拔人才的标准可是按颜值来的?丑人禁止入寨?”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推理靠谱,李氏的哼哈嘿吼四兄弟不也生的人模狗样么?至于其余一些没有露过脸的暗卫们,虽然不知容貌如何,身条总归都是修长纤细,颇为养眼的。
晏卿离瞬间脸黑如锅底,梧桐树下花涧雨展眉一瞧,好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啊!
他瞧见的柳清酒,已在晏卿离所居的‘陋室’里,净了脸,露出了自己一张明媚娇艳如春日暖阳的脸蛋儿。
花大美人先是惊艳于柳清酒的美貌,下一瞬又瞠目结舌:这便是短短几日里,轰动了整个青冥寨,端了作恶多端匪首秦惑老巢,智计无双劫了青州粮仓的女...女娃娃?
虽然人不可貌相,但这位传说中的‘女枭雄’是不是也有些太过于娇嫩了?
此时那美人正拽了晏大当家的袖子,娇滴滴的将他望着:“也不对啊,我这么个丑八怪都能进来。”
花涧雨:“......”
东岳国国风虽是以谦卑著称,可这也过于谦卑了吧?
晏卿离甩开她的手指,别扭的嘀咕道:“你不是早先便见过他了么?”
柳清酒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若是我早就见过这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人,怎么可能会忘?我做梦都会记得的呀!”
黎明珠听了无声冷笑,亏她之前还感动柳清酒夸赞她漂亮,这下看来,这女人只要看到个男人就走不动道了,这么恶劣又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晏哥哥的心?
晏卿离故意道:“他便是之前将你劫回寨子里的花掩月。”
他当着正主的面胡诌起来,倒是脸不红来心不跳,一点都不带心虚的,直把正主气得七窍生烟跳起来撸胳膊撸袖子的要和他拼命。
柳清酒却是笑眯眯的,“怎么可能,他们分明长得一点都不像。”
随机,纤细的手指熟练的捏住晏大当家精致的下巴,戏谑道:“卿卿可是吃醋了?”
跳起来的花涧雨险些被脚底的石子绊倒,黎明珠咬牙切齿的握紧了她的三板斧,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将柳清酒那两根调戏她晏哥哥的手指砍掉。
饶是早已习惯于柳清酒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晏卿离还是被她的一声‘卿卿’叫的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一把攥住她做乱的手指:“你安分点儿!不要逮谁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