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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手足无措地将萧婉儿抱住,手指颤抖着擦去萧婉儿嘴角污血,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皇上,她已经死了!”昌王眼神复杂道。
皇帝充耳不闻,继续帮萧婉儿擦着血污,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萧婉儿冰冷苍白的脸上,仿佛这一刻都是来之不易的。
皇帝不自知地落下了大把的泪,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皇帝已是泪如泉涌,他就像捧着一件珍宝,多年来悉心呵护,隐忍多年,可却在开花结果的那一刻,珍宝碎了......
这种心情恐怕是天底下普通人很难能体会的。
皇帝——大唐的掌权者,但并不像天底下所有人认为的那样,为所欲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少此刻的萧婉儿就是他得不到的。
至死,他也没有得到过,或者说,皇帝他——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萧婉儿。
萧婉儿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但若是他不采取那样极端的方式得到她,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吧!
沈南星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会萧婉儿的尸体,才一下便被皇帝挡住了:“滚!你们都给朕滚!婉儿也是你能碰的!”
吓得沈南星一个激灵,悻悻而退。
“萧公主所服是慢性的药毒,在十二个时辰前便已服毒了。”沈南星硬着头皮小声对我道,生怕皇帝听到。
可皇帝眼尖就是听到了。
皇帝一下情绪上涌,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十二...十二个时辰?”
皇帝的脸扭曲在一起,仿佛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他的下巴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竟如此恨我,原来她......在进殿前便已下定决心去死了,我......最后......”
皇帝语不成调,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但我知道他的情绪已达到了极致。
大殿内静悄悄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听到的无非是‘回天乏力,元神已没。’之类的话。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但泪已经流干了,脸上充斥着冷酷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谁也不敢露出声色。
昌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瞧我一眼:“若论深情,世间男子总是胜过女子的。”
我轻声细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昌王默然道:“你在宫廷中看风景,殊不知风景中的人正在看你,可你......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中还有另一个风景......”
“这是什么意思?”我看向昌王,正想询问和解释,却被他抬手制止。
看见昌王沉思的模样,我只好作罢,而我的手却被他抓的紧紧的,难以抽出。
皇帝似乎冷静了一些,神色虽灰败但却更加坚毅,他将萧婉儿放置在金塌上,由宫女悉心呵护,一旦宫女不小心碰着了‘睡着’的萧婉儿,便会被他呵斥,众人皆胆战心惊。
皇帝尽量以压制和冷静的声音道:“朕愿伏罪,以退位谢罪。”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片喧哗。
“但朕有一个条件。”皇帝的声音如铜钟般传来。
众人屏息以待。
毕竟是在位帝王,即便在经历一切失败和痛苦之后,风度依旧是刻在骨子里的:“朕要立已逝的萧婉儿为皇后,谥号为孝洁恭懿慈睿安庄相天翊圣肃——珍思皇后萧氏!”
众人又是一惊!
皇上!
“众卿可有意见?”皇帝望向众人,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连昌王和我也是静默站立,一时难以发表意见。
此时,却有另一个洪亮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这静穆的一幕:“皇帝!”
是萧太后来了。
众人纷纷跪下。
“皇帝怎可如此疯癫?为了一个女人竟连皇位也不顾了?”萧太后恨铁不成钢地质问。
皇帝跟失了魂一般,也不向太后行礼,只是强调:“众卿可有意见?若是没有朕就......”
“——哀家有!”
萧太后道:“皇帝!保护皇嗣纯正是皇家的责任,哀家以宗人府族长的名义,命令你休得胡来,皇嗣必须是在宫中哀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皇孙!”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母后还是对太子抱有幻想呢?”
萧太后气不打一处来:“虎毒都不食子啊!皇帝你这干的是什么事!竟然把太子处以割舌之刑,哀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暴君!暴君!”
皇帝生无可恋地苦笑:“生在帝王家,不得不残暴,母后又不是不知道。”
萧太后气歪了鼻子,道:“即便太子残废无法登基,那哀家还有两个孙儿,你就好好地做你的皇帝,等孙儿长大了便传位给他们便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脸上满是轻蔑,眼角却带着泪:“母后好歹也曾是宫斗魁首,怎得想法如此天真?”
“天真?皇帝何意?”太后问道。
皇帝道:“母后看不清形势吗?母后认为昌王还会放过朕!昌王是在为父皇报仇雪恨呢!”
“胡说!”萧太后声嘶力竭地大喊:“先皇是自然驾崩,跟你有什么相干!”
皇帝道:“母后骗了昌王十年,如今可不得了了,五弟身边有一个明眸善睐的黄梓筱陪伴,你再骗不了他了!”
“皇帝你疯了!”萧太后极力制止,可依旧阻止不了皇帝要脱口而出的疯话。
突然皇帝一声吼,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恨:“我是疯了!萧婉儿都死了,我怎么能不疯?”
“对了!母后不是最乐意看到这场面吗?母后不是不让朕娶萧婉儿吗?母后不是从来看不上她吗?现在她死了,母后可以安心了,可以高枕无忧了!”皇帝的话越来越无拘束起来。
萧太后气了个仰倒,拍着胸脯道:“哀家如何高枕无忧?哀家何时有一刻高枕无忧过?萧婉儿只是有碍于你的皇位罢了,又与哀家何干?就算她死了,哀家也得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的,走一步看三步,什么时候心宽过,毕竟......毕竟哀家不是皇帝的生母,皇帝又怎会将哀家放在眼里!”
皇帝口无遮拦:“就因为母后没有亲儿子,所以要儿臣也没有自己的亲骨肉吗?”
“啪!”萧太后一巴掌扇在皇帝脸上:“你这个孽障!你口无遮拦说些什么东西!”
皇帝瞧了萧婉儿一眼,越发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了:“母后,我告诉你吧,除了元儿是儿子亲生的以外,其他的皇子皆是别人的种,非朕血脉!您听清楚了吗?!”
萧太后感觉头晕目眩,整个人快要支撑不住。
天底下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
众人依旧是震惊地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我上前:“皇上,皇嗣是国家大事,务必要清清白白,若是皇上真有意立李元为太子,便要说出真相,否则如何叫殿上的大臣们、大唐的子民们信服?!”
皇帝点头:“朕自然是要说出来的,既然婉儿已死,我又何必还在乎这些面子?继续为那些贱人遮遮掩掩?”
萧太后惊恐地看着皇帝,抬头示意路公公让大臣们全部出去。
众大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这种宫廷绝秘一定听不得,听了就是掉脑袋的事,一个个脚底像抹了油似的正准备开溜。
谁知,皇帝洪钟般地声音传来:“站住!谁也不要走!今日朕说的每一个字都跟你们的性命息息相关,若是有人胆敢泄露出去,那便是人头落地,今日便用你们的人头祭奠朕的丑闻。”
众臣面面相觑,瑟瑟发抖,难以动弹。
皇帝道:“晋安军退下。”
没有人回应。
“怎么?朕都穷途末路了,还担心朕会反杀一条血路?”皇帝是对着昌王说的。
昌王一挥手,晋安军便悉数退下了,御林军也鱼贯而出,紧接着极乐殿大门紧闭。
殿内只剩一干以命相搏来听丑闻的大臣以及丑闻和查案相关人员。
窗外斜阳落日余晖的光,透过窗棂洒在皇帝的眉眼上,仿佛他此刻不像真人一样。
他要说的也许是一个遥远的故事!
皇帝拖着疲惫的脸色悠悠叹了一口气道:“那年,婉儿生下孩子后,朕迫不及待要娶她,只可惜母后以命相逼,万般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