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借着刺眼的阳光睁开眼时,黎听雪看到了正在更衣的盛锦泽,直觉告诉他,盛锦泽又要外出,只是这一次去多久,去了之后会带谁回来,才是黎听雪最担心的。
盛锦泽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大清楚,但是黎听雪知道,大抵盛锦泽脸上会露出对他的不满,因为他越界了,过问了太多盛锦泽的事。
但明明昨晚,他们刚刚行过鱼水之欢,盛锦泽泽难得温柔的亲吻他,和他一次又一次的享受着快乐。
“有沈卿棠的消息了,我去看看,接他回家。”盛锦泽的声音有些低沉,许是因为刚刚醒过来没多久。
黎听雪沉默了,沈卿棠像是一个他永远都跨不过去的沟壑,硬生生横在他与所有人之间,只要有一丁点关于沈卿棠的消息,盛锦泽总会弃他而去。
但黎听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不能自私的去打消盛锦泽和沈家的热情,沈卿棠离家十六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安好,对于沈家来说,沈卿棠是沈双河唯一留给沈家的念想,沈家的嫡长子多年未归,他的一切沈家现在都迫切的想要知道,也十分期待沈卿棠回来。
黎听雪不太想让盛锦泽去,可他没有立场说出那样的话,到底他是留不住盛锦泽的,沈双河夫妇的死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沈家人的心里,盛锦泽作为沈双冰的儿子,沈双淋的亲外甥,他有责任查出真相,至少他也要做到不让沈双河死的不明不白。
“一定要今日去吗?”黎听雪还是说话了,他不想说一些丧气话,但是盛锦泽找不到沈卿棠的,“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
盛锦泽穿好了衣服,黎听雪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讽刺,而后是盛锦泽无情的话语:“你觉得呢?我们等了他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他的消息,我现在应该留下来陪你,还是去找我弟弟,况且徽竹已经在等我了,我不可能不去。”
黎听雪有些惊讶:“三小姐也去吗?”
沈徽竹,沈双河的次女,沈卿棠的亲妹妹,也是沈家唯一的姑娘,黎听雪很喜欢沈徽竹,两人经常一起聊天用膳。
盛锦泽点头,又觉得自己对黎听雪太过纵容了,以至于现在他都敢提一些过分的的要求了:“卿棠是她哥哥,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通的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结果,她自然会去。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盛锦泽懊恼的转过了身,却又着实有些舍不得黎听雪,至少和黎听雪在一起,他也真的很快乐,黎听雪也把他伺候的很好。
“在府上等我回来,不出三日,我和徽竹就会回来。”
黎听雪无力的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满身伤痕,突然觉得他活的实在可笑。
但黎听雪还是再一次的挽留盛锦泽:“就留下这一次,明日再去吧,求你了,今天是九月初七,我……”
盛锦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卿棠等不得,九月初七又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没有分寸,我把你带回来不是让你给我找麻烦的。”
黎听雪识趣的闭嘴了,在盛锦泽心里,不,在很多人心里,沈卿棠比任何事都重要,可是他们这样真的能找回沈卿棠吗?
十几年的不闻不问,如今到了朝廷局势动荡的时候,他们想弥补,也顺便从沈卿棠口中知道一些随着沈双河的死一同深埋地底的前尘往事吗!
“平安归来,我在府上等你。”黎听雪不愿意再去想,他尽力挽留了,但盛锦泽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所以直到盛锦泽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也没能说出,今日是他的十七岁生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从一开始,黎听雪就知道盛锦泽最在乎的是沈卿棠,沈家在乎的也是,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希望能从盛锦泽那里得到更多的爱,但对于盛锦泽来说,黎听雪只是他游历途中顺手救起的一只可怜的猫儿,模样喜人,丢了可惜,才会带回大都,也让黎听雪接触到了沈家人。
或许沈家一直都把黎听雪当成是盛锦泽一个听话忠心的下属吧,哪怕黎听雪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跟着盛锦泽是要为他卖命。
真的找到“沈卿棠”,也许总是喜欢围着他叫他听雪哥的沈徽竹,也会疏远他的吧。
好像所有的坏事都堆积到一起了,黎听雪有些烦躁,从床上起来,身上阵阵的疼痛让他险些站不稳脚。
盛锦泽在房事上从来不会怜香惜玉,就算黎听雪哭着求饶,盛锦泽也是充耳不闻,也对,一只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盛锦泽需要怜惜什么呢。
草草的换了身衣裳,黎听雪就出了门,盛锦泽他们不会走的那么快,在他们离开之前,黎听雪想见见沈徽竹。
沈徽竹似乎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过来找黎听雪。
“听雪哥。”沈徽竹完美的继承了沈双河夫妇的容貌,世间最耀眼的宝物在她面前都会黯淡无光,但黎听雪是个例外。
虽是男子,黎听雪却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连大都的第一美人沈徽竹都被他盖过了风头,盛锦泽第一次见到他,也以为黎听雪是个姑娘家。
沈徽竹看上去心情很好,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说明了一切,黎听雪见状也不知道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也许找回来的那个沈卿棠并不会如他们所愿。
黎听雪温柔的笑着,对上沈徽竹,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好脾气,其实对上大都的大多数人,他都很温和:“三小姐这么高兴,打扮的如此漂亮,若是被大都人看到了,想必又要为三小姐而疯狂。”
沈徽竹快十六岁了,生的美艳大概是多半承了母亲的样貌,到了适婚的年龄,求娶的人不在少数,沈家如今只剩沈徽竹和沈驭莲两个孩子,自然舍不得沈徽竹早早的嫁人,更何况沈卿棠一日不回,沈徽竹根本没有嫁人的想法。
“我哥哥要回来了,我得打扮的漂亮些,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妹妹了。”沈徽竹从小千娇万宠的长大,却也没养成娇纵的性子,沈家教子有方,不会把沈徽竹养歪。
黎听雪看着喜色溢于言表的沈徽竹,心里五味杂陈,很不舒服,但他不想让小丫头失望:“当然会记得了,兄妹连心,想必沈卿棠也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三小姐。”
沈徽竹红了脸颊,爹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就是哥哥了,红了脸后她又不自觉的红了眼眶:“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明明是兄妹,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小叔也不往家里传哥哥的消息,我都不知道准备的礼物哥哥会不会喜欢。”
黎听雪抓住了重点:“三小姐给沈卿棠准备礼物了?”
也在情理之中,多年未归的沈卿棠,自然会得到沈家每个人的礼物,还有盛锦泽的。
沈徽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给黎听雪看:“这玉扣,是我托六叔为我寻来的,上等的好玉,至于串联的红绳,是我去感善寺求来的,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太寒碜了?”
黎听雪看着那手链,心里百感交集,感善寺的红绳,里面定然有沈徽竹对沈卿棠的祝愿,三拜九叩,对着佛祖说了多少的心里话,才得了这一根小小的红绳。
黎听雪突然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着那手绳有些发愣,却还是没有让沈徽竹失望:“喜欢的,阿娆这么用心,哥哥会喜欢的。”
沈徽竹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听到黎听雪说沈卿棠会喜欢自己的礼物,心里也更加高兴了起来:“我在佛祖跟前跪了好久,祈愿以后的每一年哥哥都在我身边,也祈求哥哥年年平安,事事顺遂。”
黎听雪露出得体的笑容,看不出情绪:“佛祖会听到的,沈卿棠也会知道的,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沈徽竹总算意识到黎听雪的不对劲,担忧的问道:“听雪哥,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黎听雪摇摇头,他没有资格不高兴,但他还是想问一问沈徽竹的想法:“沈卿棠回来,三小姐是不是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怎么会。”沈徽竹不假思索的否定:“我很喜欢听雪哥,这跟哥哥回不回来没有关系啊,哥哥回来了,我会好好的去弥补我们这么多年没能在一起的遗憾,但这跟我来见听雪哥并不冲突。”
沈卿棠有自己的事要做,父母之仇压在他的身上,十几年来不回沈家,也让沈家人每每想起便是痛彻心扉。
黎听雪在心里怪自己奢求的太多,能得到沈徽竹的喜欢,他也该满足了:“去吧,三小姐,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就算他们带回来的不是真正的沈卿棠又怎么样,对于沈家人来说,他们承担了太多的痛苦,只要“沈卿棠”回来,沈家能够齐聚一堂,其他的都是以后需要考量的。
沈徽竹走后,黎听雪又陷入了无止境的回忆中。
来到大都并非他计划之中,遇到盛锦泽还留在他身边也是意料之外,一切都在偏离正轨,黎听雪现在却不愿意抽身。
他想起出来之前万刃的劝说:“你现在出去,瞒着这么多人,只有你自己去,过上两三个月,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变成孤单一个人呢,我们会帮你查明一切的真相,再等一等不行吗?”
他并没有听万刃的劝说,固执的离开了,瞒着所有人,但他没想到会有人早早的埋伏着,等着他自投罗网,虽然拼死杀了那些人,他自己也因为没有事先的准备伤的不轻,在林中晕倒。
如果不是盛锦泽刚好路过救了他,又因为他长得实在漂亮把他带回大都,他现在不应该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会爱上盛锦泽,是黎听雪始料不及的,等到他想要挣扎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越陷越深,根本无法抽身了。
盛锦泽像是致命的毒药,沾上了就再也摆脱不了,所以即使盛锦泽对他动辄打骂,黎听雪还是狠不下心离开。
所有的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查清,在那之前,黎听雪想留在盛锦泽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