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蒋贤清看到付政霖的第一反应，是抓着他逼问：“梁枝呢？她在哪？”
她情绪激动，双目锃红：“我要见她。”
看似无力的胳膊，掐在付政霖手上，沉痛无比，他满脸疲倦，眼底一圈乌青色未及消：“妈，你先冷静一点。”
“是她，她害死了世城，还害得你外公一病不起。”
整个房间，哭喊得闹哄哄一片，付旌压制住发疼的脑袋，低吼道：“够了，这件事梁枝有错，但最错的那个人不在她。”
蒋贤清被吼得愕住，好几秒回过神：“你在包庇她？”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付旌眼底闪过抹狠意：“世城要自杀，谁拦得住？他人在监狱，你我都见不到，更何况是她。”
付政霖一只手扶着蒋贤清，不停的替她拍背顺气。
“那些照片呢？”
付旌咬紧牙根，腮帮处浮出咬肌一块块，若隐若现：“都是假的，是蒋词弄出来的。”
闻声，付政霖要比蒋贤清更为震惊，他幽深一片的瞳孔都赫然变了色，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只觉呼吸越发急促。
视线模糊了，耳边也是嗡鸣的声音，听不清晰。
酸涩往口中灌，他张开唇瓣，好久发声：“爸，你说什么？”
话到此处，再瞒下去也没意思。
付旌索性开门见山，不加虚词：“没错，是你舅舅为了逼她离开你，才在照片上动了手脚，而且……”
“而且什么？”
付政霖目光深深，盯在付旌脸上的视线不敢挪开半分，唯恐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而且我也是刚得到消息，世城根本就没事，被你舅舅安排在扬湖养病，他对这边的一切也都浑然不知。”
付旌的声音在空间炸裂开，蒋贤清收起眼泪。
付政霖则是不断的喉结翻滚，往下吞咽唾沫，眼眶溢得又红又湿，他后槽牙绷紧，那张俊朗的面庞，好似受到极致压抑。
他身子跌坐进沙发，弯腰缓缓埋头，双手捂住脸。
眼前的事实，仿佛是山洪一般冲击着他每根神经。
蒋贤清也是头皮发麻，嘴巴都跟着不利索了：“不可能，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就要去问他。”
蒋贤清立马扫向付政霖：“政霖，快给你舅舅打电话。”
他无动于衷，满心的骇然，甚至觉得有一只手掐在脖子上，令他呼吸困难，心跳急速，情绪在崩溃的边缘。
付政霖不断的回忆，回忆这段时间内，他对梁枝说过的狠话。
以及他的冷脸。
当时她的心，得多煎熬。
双腿灌铅般，他欲站起身，却在刚作势，腿部发软重新跌了回去，深深的喘气：“爸，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早说？”
付旌无颜面对，更如鲠在喉。
因为他当时的本意，跟蒋词达成了一致，在这件事上他算是帮凶。
“所以说，这件事情你也有掺和，并且是帮手？”
付旌能听到付政霖吐声时，沉沉的怨念跟怒火。
作为父子之间，在这样的情况下，势要反目成仇，其实很尴尬。
好久，他点了点头，声音透出遮掩不住的愧疚：“怪我，想着这样把事情隐瞒下去，对你跟你妈都尽量不造成伤害……”
“那你想没想过，纸包不住火的，迟早事情会败露。”
付旌没说话了。
付政霖嗤笑一声，绝望彻底：“我就像是一个傻子，被你们骗得团团转。”
更重要的是，梁枝苦口婆心的劝他，他竟然当真是骗局。
他咬紧一口牙：“要是她有什么事，你也有罪。”
声音一出，付旌额间青筋凸起，根根分明。
蒋贤清抹了眼泪：“政霖，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那他们是怎么对我的？”
这一刻，在付政霖眼里，付旌再不是那个负责顶天的父亲，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颠覆时，那个创伤口便再难缝合。
破镜能圆，裂痕仍在，同样的道理。
付政霖转身，付旌喊住他：“你要去哪？”
“用不着你们管。”
蒋贤清：“现在你外公这个情况，你还往外跑，是连他最后一眼都不想见了吗？”
脚步顿住，付政霖背对着两人，声音清冷淡漠：“我去隔壁冷静一下，有事叫我。”
蒋贤清赶忙吩咐佣人：“你去帮他端碗汤上来，好好静静心。”
房门紧闭，从里反锁了，偌大的空间正面是落地窗，半山腰的别墅能俯瞰整个深城的夜景，夜色迷离撩人，蒙着一层神秘。
沙发中，颀长身形深陷，压得褶皱很深。
付政霖摸出烟，在没开灯的房间，打亮火机，火苗将他的脸晃耀得忽明忽暗。
烟凑到唇又挪开，过了三秒，他才抬起手深吸一口，烟不如以往解愁，有的全是苦涩，涌入喉咙肺部。
他微张着唇，任由烟圈腾腾冒出。
目光盯住手指间的明亮处，内心忏愧交加。
他对梁枝有多狠，如今那些行为言语，翻倍的冲击而来，压得他快窒息。
“叩叩叩……”
门板响了三下，付政霖抿着烟，没吭声，门外继而发出佣人的声音：“小付总，大小姐让我端鸡汤给你。”
“不用。”
下一秒，蒋贤清在门外喊他：“政霖，算妈求求你，出来喝口东西。”
坚韧高傲如蒋贤清，还是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满腔的恳求低让。
屋内静悄一片，等了许久，鸡汤都凉了，付政霖才拉开房门，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被廊道的灯光照得格外清晰。
浓重的烟味席卷鼻腔，蒋贤清呛得后退半步：“怎么抽这么多烟？”
付政霖双目空洞：“妈，我想跟舅舅见一面。”
蒋贤清端着鸡汤的手，猛然一颤，脸色逐渐不自然：“你见他？”
打破这层真相，舅甥之间不会再是曾经的和谐关系，见面那叫一个分外眼红，各失其爱。
“那我跟你爸说……”
“不用。”付政霖衣领乱糟糟的，胸口的位置还被烟烫了个洞，略显狼狈，他说：“我知道他在哪，我自己过去找人。”
蒋贤清也不是青红不分，知道现在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