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良笑连忙走向软塌,菱角躬身朝后退去,从一侧的后门走了出去。
董奶娘拿起一根银簪子,轻轻拨动着铜香炉内的熏香。
“三姨娘,外祖母吩咐萱儿来为您把脉。”凤千帆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萱儿,你来了,真好。”董良笑气息奄奄地,声音虚弱地说道。
看着董良笑的模样,凤千帆心中轻叹,刚刚那个故意掩饰有病,现在这个故意装病。只是,三姨娘,你真的不用装病的,因为你真的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凤千帆坐在矮几上,轻轻将手指放在董良笑的手腕上。
“怎么样啊?萱儿,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了?”董良笑用十分虚弱的声音问道。
“虽然没有病入膏肓,但若不及时服药的话,怕是要有大患呢。”凤千帆说。
董良笑瞥了一眼一旁的董奶娘,心说,这死丫头哪里是什么神医,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救了几个人,被众人神话了。
董奶娘暗暗观察着凤千帆,试图从凤千帆的神情上看出什么异样。
这张齐萱是故意惊吓三姨娘的。三姨娘是在装病,哪里有什么病症?看来这张齐萱不过如此。
凤千帆站起身来,将药箱打开,从其内取出许多的瓶瓶罐罐。
“三姨娘近一年来,是不是偶尔会感到头晕、舌麻、唇麻?”
董良笑微微一惊,近一年来,倒是发生过几次这样的症状,但吃了许郎中给开的安眠的药物后,不几日便好了。许承继说过,自己是熬夜太多使然。
每日睡得早了,这样的症状也减轻不少,最近也少有发生了。
反而最近整天昏昏欲睡,常常嗜睡。
以为是那许承继给开的药吃的太多,于是断掉了那药。
“三姨娘一定是吃了一些安眠的药物,又比往日早睡了,近来头晕、舌麻、唇麻减轻了许多,反而多了昏昏欲睡,嗜睡的症状。”凤千帆说道。
三姨娘董良笑惊讶地看着凤千帆。
董奶娘手中的银簪子滑落在地。董奶娘连忙蹲下身子,将银簪子捡了起来。
几个药丸被凤千帆从一个琉璃瓶中倾倒出。
“近日来,三姨娘是不是感觉到有些头痛,却和往日里的头痛不一样?”
董良笑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这丫头怎么会这样清楚?今日自己不过是装病,她怎么会说出自己平日里的诸多小小的异样?
凤千帆将几颗药丸举到董良笑的面前,认真道:“三姨娘不要小瞧了平日里这些微小的异样,虽然萱儿入府不长,但一直在观察着姨娘的脸色,唇色,舌苔,气血。姨娘这是要有大患的前兆。如果现在开始口服这些药丸,想来能及时控制住。如若拖延,怕是,怕是真的回天乏术。”
久久地看着凤千帆手中的几颗药丸,董良笑咯咯地笑了。
“齐萱,姨娘真的不是欺负小孩子,但你说话总要靠谱啊。我今日不舒服,但全无你说的那样的一堆病症,你想做什么?这些药丸里面都含了什么?这话可以乱说,这药可不能乱吃。”
玉手将几颗药丸紧紧地握住,凤千帆收回了胳膊,面色冷寒道:“虽然萱儿不得姨娘的宠溺,但也全无谋害您的心。您若执意不吃这些药丸,只怕真的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若是舅父从南疆回来,见你皮肤晦涩,卧床不起,肢体抽搐,口齿不清,看不清三米之物,他会多么伤心啊?
而我那两个幼小的表弟表妹又该多么难过呢?萱儿不想看到这一幕,才对姨娘言明。若是姨娘不相信,不吃便是。
只是到了那时,真的不要责怪萱儿回天乏术。”
说完,凤千帆将药丸一一送进瓶中。
忽然,一股恶心呕吐的感觉袭来。董良笑连忙坐起身来,董奶娘将一个痰盂端了过来。
对着痰盂,董良笑连续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凤千帆摇了摇头。
“姨娘,我走了。当我走出房门外,你怕是要看不清东西了。”
说完,凤千帆提起药箱朝房门走去。
“死丫头,你咒我啊?”董良笑气愤道。
凤千帆抬起脚来朝门槛外跨去。
当那脚落在房门外时,董良笑忽然眼前一黑。
“我,我的,我的眼睛——”
“三姨娘——”董奶娘惊叫。
“我,我看不清了。”三姨娘惊惧大叫。
双手胡乱摸的董良笑扑通一声栽倒在软塌下。
凤千帆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董良笑。
“你若是现在开始吃我给你开的药丸,或许可以捡回一条命。”
看不清周遭的董良笑惊恐万分地说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这些妖法?”
这个女人当真是冥顽不灵,对自己太过刻薄了。但她好歹是舅父的小妾,为舅父生育了一儿一女,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想到这里,凤千帆将几个药瓶从药箱里取出,药瓶被放在门槛内。
“这些药放在这里了,你吃与不吃,都在这里。其实三姨娘,我早早便看出你今日是在装病,但平日里,我也早早发现你有大病的前兆。但一直无法确诊,所以一直没有言明。
刚刚我为你把脉,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你刚才的干呕,定然会伴随着左侧肢体发麻,抽搐。
果然一切如我所料,你栽倒到软塌下。”
双眼看不清楚东西的董良笑在惊恐万分的董奶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你,你在说什么?”
“《灵枢•刺节真邪》篇所言:‘虚邪偏客于身半,其入深,内居营卫,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三姨娘,您这是外风的前兆。”凤千帆严肃地说。
“外,外风?”董良笑吃惊道。
“不错!”
说完,凤千帆提着药箱走了。
扑通一声,燃烧着薰香的香炉被董良笑用力推到在地。
“怎么会?不会的,一定是她在骗人的,故意惊吓我的。我,我不过是暂时看不清楚而已。”
戴着长长护甲的手用力撕扯着飘飞的帷幔,董良笑惊骇地声嘶力竭着。
“不会的,不会的。”
忽然,董良笑转身扼住董奶娘的脖子。
“快去府外请郎中来,为我诊治。”
董奶娘为难道:“三姨娘,您忘记了吗?老夫人说过这府里的大病小情今后都由那丫头诊治。况且这东阳府委实没有什么更高明的郎中了。
自从那丫头接二连三的救了二少爷,为四姨娘治好多年顽疾,这丫头在东阳府可是美名传。如今,东阳府的许多富贾大户都来请这丫头去出诊呢。”
“怎么会这样?老爷,老爷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要让老爷看到我病态的模样,我不要一脸憔悴地躺在床上,我要是老爷眼中永远最明艳动人的那个。”
突然,董良笑转过身来,厉声道:“去将那丫头留下的药拿来。”
虽然不解董良笑想做什么,但董奶娘还是走了过去,将几瓶药瓶拿了过来,双手递送给董良笑。
董良笑双手颤抖地将其内的药丸倾倒出。
不多时,手心里就倒了许多了许多的药丸。
“呃!”董奶娘痛楚地叫了一声,却是董良笑狠狠地扼住了董奶娘的脖子。
董良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药丸塞进了董奶娘的口中。
猝不及防的董奶娘将药丸吞进了肚子。
董良笑一屁股坐在软榻上。
“好了,你若不死,我便吃了这药。”
董奶娘悲切惊慌地站在董良笑面前,为这女人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多年,没有想到生死关头,她却把自己当做了试药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董良笑低声道:“取水,我要吃下这丫头留下的药丸。”
就在董奶娘要去为董良笑端水的时候,房门外传来药房小厮的声音。
“三姨娘,您的汤药。”
“汤药?”董良笑吃惊道。
“是的,表小姐去了药房,为您亲手熬制的汤药。是专门用来预防和治疗外风的汤药‘侯氏黑散’和‘风引汤’,‘补阳还五汤’。
表小姐说,这三种汤药辅助刚刚给您留下的‘凉膈散’、‘三圣散’和‘地黄饮子’,可以令三姨娘摆脱外风的来袭。”
董良笑握着几个药瓶,情绪复杂。
“好了,你送进来就出去吧。”
小厮走了进来,将三碗汤药放在桌子上。
当小厮退去,董良笑伸出手来,试探着摸去。
一碗汤药被端起。
“三姨娘,我,我自己来。”董奶娘连忙靠近那碗。
听着董奶娘喝下一些汤药,董良笑的心稍微安然了。
“三姨娘,也许,也许我们真的错怪了表小姐。”董奶娘小心翼翼地说道。
啪!一巴掌准确无误地抽在董奶娘的脸颊上。
董良笑恨恨道:“即便她真的救下我的性命,又如何?她就是我董良笑的灾星。”
猛然仰头,一捧药丸被吞进肚子中,一个瓷碗被端起,汤药被饮下。
“她能救了活人的性命,可却救不了死人的性命。”董良笑阴寒地说着。
下了半月有余的暴雨终于停歇了。
放了晴的天,格外明媚。
待到午时,凤千帆和抱着血樱的海棠走进后花园一处凉亭。
“啊,啊——”小小血樱舔着小拳头,朝凤千帆露出甜甜的微笑。
这甜甜的微笑润了凤千帆的心。
“来了,来了!”几个小丫鬟开心地奔走着。
“什么来了?”丫鬟海棠好奇地问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惊喜道:“二姨娘将鬼师迎进府了,鬼师啊,可以斩妖除魔,呼风唤雨,治病救人的鬼师。”
一声“呼风唤雨”令凤千帆的心微微一惊。
“那鬼师是哪里人氏?”凤千帆问道。
“这鬼师是最近半年才来到东阳府的,平日里行踪不定,也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他是哪里人氏,只知道他姓文,名刀。”
“文刀?”丫鬟海棠惊讶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竟然取了一个‘刀’字做名字。”
“一个伺候人的也识得字?”三姨娘在董奶娘和几个丫鬟的相随下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