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形象,那个惨死大火中许久的曾经的周府大夫人徐绿萝的一颦一笑。
“娘,徐姐姐离开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忽然回来呢?良笑总觉得事有蹊跷啊。”董良笑说。
老夫人不悦地看向董良笑。
“娘,您不要这样看良笑嘛。数日前,鬼师占卜,言说有灾星上门,随后齐萱就上了门,并言说若香发生血崩,凄然离世。随后,这府里就开始闹鬼,发生大火,总不是个好兆头。那鬼师说的话——”董良笑低着头说着。
就在老夫人要暴怒的时候,二姨娘连忙道:“良笑,别给娘添堵了。那鬼师虽然说灾星上门,可没有说萱儿是灾星啊。我倒觉得那鬼师说的是游魂野鬼是灾星。”
朝窗外望去,二姨娘宋巧巧继续说“徐姐姐是一个善良人怎么会回府来惊吓我们呢?想来定然是其他的游魂野鬼。那鬼师言说的灾星许是这些厉鬼。”
范梨花朝老夫人俯身,恳求道:“娘,梨花有些头晕,想先行告退了。”
“也好!今日傍晚,你着实是受了惊吓了。”老夫人看向周云鹤,说“云鹤,送你娘她回去歇息吧。”
周云鹤看了一眼凤千帆,旋即朝老夫人俯首。
“是,祖母。”
老夫人宋彩荷久久地凝视着凤千帆的双眸,这种凝视仿佛能看透人心。凤千帆不敢去看那双苍老的眸子,微微垂首,手中的丝巾不断地搅动着。
“萱儿,是神明救了你和云鹤。你和云鹤要感谢神明。”老夫人说。
为什么这老夫人一再强调自己和二少爷是被神明所救呢?
或许她早就知晓周府下有地下密道,知晓有人在帮助自己和周云鹤。她在保护着地下密道这个秘密不被更多人知晓。
凤千帆在老夫人的眼眸中看到一种深意。
“是的,萱儿也觉得是神明救了我和二表哥。虽然萱儿一直昏迷着,但这种感觉很强烈。”凤千帆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着。
“呵!呵!”董良笑仰天,怪笑了两声。
“做人要有敬畏心,否则会被鬼找上门的。”老夫人看了一眼董良笑,不满地斥责着。
“萱儿,你们姐妹两个去我那宅子歇息。”老夫人说道。
“外祖母,您对萱儿姐妹两个真好。”
“傻孩子,你和血樱都是我的外孙女啊。”老夫人握住了凤千帆的手。
董良笑撇了撇嘴,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脑袋。
众人跟随着老夫人离开了听雨轩,偌大的听雨轩变得静悄悄的。
董良笑气恼地一屁股坐在楠木大床上。
“二姨娘!菱角也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会这样!”丫鬟菱角胆怯地看着董良笑。
董良笑眯了眯眼,思虑了片刻,道:“难道真的是神明将他们两个从那梅香苑救起,又送到了这听雨轩外?”
“二姨娘,怎么会呢?原本就没有鬼啊。不过是寻来的那个酷似那死去的大夫人的女人装扮的啊。既然没有鬼,又哪里来的神明救起呢?”
面色一冷,董良笑看向丫鬟菱角。
“让那女人继续在周府里扮鬼,要让徐绿萝的‘鬼魂’出现在周府的各处。”
贝齿被狠狠咬合在一起,董良笑冷笑道:“要将‘灾星’这个名头为那张齐萱做实了。要让所有人认为就是她入府后,才引来了各种各样的鬼魂,导致了各种晦气。”
拿起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
“既然不能令她烧死于闹鬼的梅香苑,就让她被所有人厌弃,躲避吧。一个被所有人厌弃的人,寸步难行。”
“是,三姨娘。”丫鬟菱角俯首。
夜深沉,凤千帆躺在床上,看着精美描画的藻井发呆。
毫无疑问,外祖母是疼爱自己和血樱的。只是,疼爱的背后,她在故意隐瞒着什么,掩盖着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就是地下的密道了。
为什么周家会有这样四通八达,错综复杂的地道?为什么外祖母要保护这个密道不被人所知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凤千帆难以入睡。
“你这孩子不睡觉,翻来覆去,做什么?”隔壁传来老夫人的声音。
“外祖母,您,您没有睡啊?”凤千帆吃惊道。
老夫人宋彩荷深深叹息一声。
“外祖母老了,睡的很轻。我的萱儿乖,睡吧。”
凤千帆乖巧地嗯了一声,美目合拢。
渐渐地,凤千帆睡着了。
老夫人看向窗棂上摇晃的翠竹的影子,苍老的眸子渐渐朦胧。
“绿萝,娘知道你委屈,娘知道当年的那场大火有蹊跷,可是,可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了周家,为了美凤,放弃仇恨吧。”老夫人宋彩荷啜泣着。
窗外翠竹被狂风撕扯着,雨点重重地砸在窗棂上。
忽然,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了雨夜。
“鬼,鬼啊!”
又一声尖叫响起。
“不好了,范奶娘死了!”
老夫人宋彩荷眯缝起双眼,冷冷地看向窗外,低沉道:“绿萝,你若恨,一切都冲我来吧。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不起你。”
翌日清晨,虎啸堂。
老夫人端坐在楠木椅上,大夫人范梨花,二姨娘宋巧巧,三姨娘董良笑,四姨娘许如萍分别坐在下首的位置。
一具覆盖着白布的人尸被放在虎啸堂外的场院内。
丫鬟婆子,小厮们惊惧地瑟瑟发抖。
昨夜丑时,跟随大夫人范梨花入周府的范奶娘被忽然出现在一座假山后的徐绿萝的魂魄生生地吓死过去。
跟随在范奶娘身边的几个丫鬟皆看到了面色青紫,披头散发的徐绿萝身穿白衣在假山后飘出,暴雨中,“徐绿萝”忽然睁开双眼。
一双长有长长的尖厉指甲的手从袍袖中飞快伸出,指甲划过几个小丫鬟的脸颊。
最后那只鹰爪一样的手朝范奶娘袭去,不等那手碰触到范奶娘,范奶娘朝后仰去,顿时死了过去。
董良笑不时地用丝巾捂住鼻子,仿佛是感染了风寒,会流涕一般。
四姨娘许如萍惊惧地看着白布覆盖的范奶娘的尸体,诺诺道:“不都说那徐姐姐的魂魄只在梅香苑出没吗?怎么会,会出现在假山那里?”
“嗨!四妹,你是傻了吗?梅香苑莫名其妙着了一把大火,烧了啊。这鬼啊也是需要家的。梅香苑没法住了,自然要跑出来,溜达溜达了。”董良笑轻描淡写地说着。
二姨娘宋巧巧看向老夫人,低声道:“娘,出了这等大事,有人生生被吓死,府里人心惶惶的。还是将鬼师请府里来,做法驱鬼吧。让众人安心。”
老夫人宋彩荷闭上双眸,沉默不语。
“是啊,娘,这东阳府都盛传那鬼师驱鬼很灵验,不如就请他入府吧。若是长久下去,怕是没有人敢夜里出来走动了。”四姨娘许如萍说道。
范梨花拿起丝巾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娘,梨花是奶娘一手带大的。嫁进周家,奶娘跟随着我入府。虽不是亲生母亲,但对梨花也有着哺育,呵护的恩情。
如今,她老人家就这样去了。梨花的心里很不好受。
娘,将那鬼师请进府,为这奶娘做一场祭祀吧,使得枉死的她能入了轮回道。
也请那鬼师祭祀一下徐姐姐,使得徐姐姐能早日安生。”
老夫人睁开双眸,深深叹息了一声。
“也好,就请那鬼师入府,做法驱鬼吧。巧巧你派人去寻那鬼师吧。”
二姨娘面露难色道:“那鬼师虽然擅五行八卦,驱鬼了得,但向来行踪不定,要请到他需要机缘。巧巧会留意的,只要有那鬼师的消息,就立即请进府中。”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范奶娘的死令整个周府沉浸在惶恐中,加之暴雨连绵,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这一日,凤千帆坐在床边,轻轻为小小血樱盖好被子。
那本泛黄的医书被凤千帆从褥子下取出,缓缓翻动。
在张府的时候,凤千帆将张茂九的大量医书都翻阅过,也躲避在内室内的帘子后,暗暗地学习着张茂九在厅堂内为他人诊治。
虽然医术药理上比不得张茂九,但也堪比许多名医的医术。
寻常的医书只要翻阅上一遍,其上的医术药理都会掌握,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然而这本泛黄的医书,无论怎么研读,却都无法参透其中的玄机。
每一个看似简单的方子却都似乎隐藏着一个惊天的治病救人的秘密。
更有大量的血淋淋的割肉救人的例子让人触目惊心。
所谓割肉救人,实则是利用刀具将人的身体生生割开,直接切割,缝补腹内的脏器。虽然使用了“麻沸散”,但也让人不敢直视。
更让凤千帆吃惊的是,竟然有数页讲述了如何将人的头颅打开进行医治的。
丫鬟海棠挑起帘子,将一个托盘放在凤千帆的面前,托盘上放着一些梨花糕,橘皮酥糖。
“小姐,您知道吗?由于连日暴雨,整个东阳府都陷入了水患,东阳府发生了大瘟疫。每个药铺都没有治疗瘟疫的药材出售。
倒是听说那杜衡囤积了大量的治疗瘟疫的药材。如今不仅仅是贫苦的百姓,就连东阳府的富贾们都跑去杜衡的府中,请求杜衡能卖给他们治疗瘟疫的药材。
如今那杜衡可是发了大财了。听说一根小小的金捻草的草根就要二两银子。”
“杜衡是何人?”凤千帆故作不解地问道。
“他可是天下第一才子啊,如今怕是已经成了咱们东阳府里第二大的大富商了。”丫鬟海棠敬佩地说道。
“第二大?”
“是啊,这东阳府首富是小姐的舅父啊。”
凤千帆将医书重新藏进褥子下,缓步走到窗边。
暴雨不断地下着。
“既然是天下第一才子,又怎么会仅仅是东阳府第二大富豪呢?当是天下第一富商才是。”
丫鬟海棠惊讶地看着凤千帆的背影。
倾盆大雨中,一人撑着油布伞走到房门外,轻声轻语道:“表小姐,老夫人传话来,说是大夫人病了,让您去瞧瞧。”
“好了,我知道了。”凤千帆微微蹙眉。
不多时,凤千帆便背着药箱出了晓月筑。
当经过一处堆积杂物的院落门口,凤千帆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