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娜还在寻找一个更为有效的和这个“新婆婆”共事的方法的时候,坊间关于林娜正在寻找新东家的传言开始流传开来。H公司里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老胡,不过老胡不动声色,在这件事上,老胡有老胡的打算。若换了以前,他肯定是要大肆宣扬,反正给林娜制造点麻烦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克里斯来了以后,其实对老胡的工作是“不理解”最多的,当然说得好听点是不理解,说得严重点就是觉得老胡根本没有好好干革命工作。假如这个当口D国人对林娜有什么猜疑,让克里斯捡了个便宜坐上了中国公司的第一把交椅,那第一个倒霉的可能就是老胡。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罗琳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她考虑再三并没有去找孙西而是来找了老胡。那天一大早罗琳就坐进了老胡的办公室。老胡不知道罗琳大驾光临的目的,于是笑嘻嘻地说:“罗总,这一大清早的有什么指示啊?”
罗琳颇有些紧张地说:“老胡,你最近听说了没有,都说林娜在外面找工作,是不是真的?”
老胡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事我倒是有些耳闻,不过我想可能不是真的吧。林娜那么年轻就坐到这个位置,会有猎头来找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能林娜也没好意思完全拒绝他们,然后就以讹传讹地传开了吧?你别太紧张了。”
“我能不紧张吗?你说会不会是D国人把克里斯派来,林娜觉得自己日子不好过了,所以在外面找工作?就算林娜没有主动去找工作,这个消息早晚传到D国人的耳朵里,那不是制造矛盾吗?我说老胡,你可别做壁上观啊。我们内部的矛盾最好别上升到D国人那里。你说呢?”
老胡心里想,这事儿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没扩散已经是够意思的了。林娜要真的不想干了,我还能拦得住她吗?不过嘴上他还是敷衍着罗琳说:“那我问问吧,看看这传言到底是怎么传开的。”
罗琳仿佛松了一口气说:“老胡,那我就等你的信儿了,越快越好啊。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我再去找林娜谈。”
“好的,你放心吧,有什么消息我就告诉你。”老胡说着把罗琳送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大班椅上,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决定这事自己最好别参与,问都别问,反正林娜找工作的消息是真是假,现在自己也已经做不了什么了,想着想着还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而克里斯这个只身在中国的D国同志是如何得知这一传言的,就颇耐人寻味了。而且不仅克里斯知道了,H公司的D国总部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他们立刻和克里斯开了一次电话会议。
会议上沃夫冈对这件事表示了极度的重视,希望克里斯能够更快融入中国公司的日常运作,仿佛林娜已经提出了辞职一样。出乎所有H公司与会D国高层意料之外的是,克里斯严词反对了沃夫冈的意见。
他说据他的观察,中国公司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总体来说是一个运作非常健康的有机体,作为这个有机体的一个观察者,他只能在旁边敦促这个有机体的进步,不应该强行介入这个有机体的运作,否则有害无利。
另外关于林娜,他觉得作为这个有机体的掌舵者,林娜没有理由,没有迹象也没有行动另寻东家,他请总公司的高层可以完全放心。
D国总公司与会的高层大部分被克里斯说得一愣一愣的。可是既然已经把他派到了中国,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判断,否则不是直接打了自己的脸吗?
所以来势汹汹的一场电话会议,很快就在克里斯镇定的担保中消弭无声了。
和D国电话会议后的第二天,克里斯邀请林娜共进晚餐。这颇让林娜感到意外,因为这个克里斯是一个非常公私分明的人,他刚来的时候,中国公司的几个领导都有意请他吃饭,拉近关系。但是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而如今他竟然向林娜发出了私人的邀请,搞得林娜有些摸不着头脑。
克里斯约林娜吃饭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H国烤肉店,坐下来的时候克里斯跟林娜说,这家店里的香肠最有家乡的味道,所以他经常来。说句实在话林娜对于总公司食堂里的酸菜土豆香肠餐实在是又爱又恨,每次去D国第一次吃的时候总觉得还想再添一些,等连续吃上三天,那就基本上闻到食堂里这股味道就腻歪了。
当然林娜并没有跟克里斯说实话,她觉得毕竟两个人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说话还是有些保留的好,所以林娜客气地说:“D国的香肠还真是有些让人怀念呢。”
克里斯听林娜这么说,立时来了兴致,在餐厅上菜之前给林娜上了一堂干货满满地香肠课。他说自己从小是跟着祖父母在农村长大的,经常看祖父母做香肠和奶酪。还绘声绘色地说了自己如何经历了年幼时候的好朋友:兔子一家,被祖父晒了兔子干的悲惨故事。
林娜没有想到平时总是板着个脸一副忧国忧民样子的克里斯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等香肠和牛肉都摆上桌的时候,克里斯倒是没有跟林娜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她:“Lin,你知道吗?最近行业里传闻你在找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呢?”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林娜的意料之外,她没有想到的是克里斯这个来中国才几个月的D国人竟然会听到这样的风声。她想了一想,随即坦白地跟克里斯说:“克里斯,确切地说,是工作在找我。当然我见过他们,我们也聊过这个offer,但是我并没有接受这个offer。”
对于林娜的坦白,克里斯明显很欣赏。于是他又问了一个更为直接的问题:“你没有接受是因为什么原因呢?是职位或者工资的关系吗?”
“不,克里斯。恰恰相反,这个offer的职位、前景和收入听上去都要比我现在的职位要好。”林娜回答地很快。
“哦?那你为什么没有接受?”克里斯扬了扬眉毛问道。
林娜这次并没有马上回答克里斯的问题,夹了一块烤得滋滋响的牛肉在嘴边吹了吹,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做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后,才说:“我倒是想听听你对我的看法,你觉得我为什么没有接受呢,或者说你信不信我没有接受呢?”林娜抬起眼睛看着克里斯认真地问他。
克里斯显然没有想到林娜会这样问他,他也想了一想才回答林娜说:“我用昨天我回答D国总公司那群老板的话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吧。你正带领一个朝气蓬勃的团队实现自己的理想,虽然你有很多困难,但是你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理想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人,所以我相信你没有接受那个offer。”
克里斯的这番话让林娜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克里斯在和自己沟通之前,就已经为自己在D国总公司打了保票。这个看似刻板到近乎冷淡的D国人,竟然是自己的知音。
吃惊过后林娜的心里有些感动,说实话,她坐上这个联合总经理的位置后,经历的流言蜚语可谓数不胜数,而今天这个和自己只相处了几个月的外国人却对她那么有信心,甚至压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为她担保。
于是林娜举起手里的茶杯跟克里斯说:“来,我们以茶代酒,为你的这句不会半途而废干杯!”
两只茶杯碰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里对对方都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