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西凌瞬间红了眼眶。
被折磨时，被辱骂时，他都没有哭，此刻…却想哭了。
他今夜透彻地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他们这些门人私底下总会讨论的事。
为什么门主那么寡言少语、冷淡漠然，却能创立逐墨门，还能带出一支对他忠心耿耿的暗卫队？即便是“死”后，还能凭借遗令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执行？
说实话，得知门主死讯时，他整个人都有点慌。
他担心逐墨门会像其它门派那样，门主去了，下面的人就各成小团体，夺权争位。
他忐忑了许久，却发现逐墨门秩序如常，一派风平浪静。
这只能说明，门主的个人魅力实在太举世罕见了。
哪怕是死了，他的人也会遵从他的遗愿，维护他的门派。
他生，逐墨门为他效力；
他死，逐墨门为他守灵。
无论天上地下，逐墨门都只为他一人。
西凌被倒挂在树上，他吃力地看着站在树前，将他护在身后的厉北廷。
他忽然就找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
因为在任何时候，处于任何境况，门主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如他这般…微不足道。
“哈哈哈——”
厉云承的笑声魔怔又张狂。
他道：“程静书！？太尉千金！？我的未来王妃！？她如今恐怕自身难保。你们若今夜都死了，倒也算是做了对亡命鸳鸯。可若今夜程静书大难不死，她也只会是我的王妃。和你…厉北廷，此生注定是无缘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让血骨门那个小狼崽保护程静书，却没想到那小狼崽已是四面楚歌。本王听萧宗主说过，程小姐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若非是已故的逐墨门门主和血骨门那小狼崽合力用一种奇花神草相救，程小姐早就不在人世了。
催动那奇花神草需要耗尽一武林高手的内力，所以你大概不知，那次过后，段秋月就像是被拔掉了毒牙的狼，已经没有任何震慑力了。他从前行事乖张，多少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等到机会了，任凭谁都想去踩一脚。
你将程小姐放在那个定时炸弹身边，你觉得他们能安生吗！？本王的人已经探听到，血骨门人正在这附近追杀段秋月。可怜段秋月能救得了程小姐一次，却救不了这一次了哦！七皇兄啊，你就该乖乖带着我未来王妃同来，不管怎么说，本王都会保住她的命。可惜啊可惜啊……”
厉北廷深吸了一口气，额上青筋迸出，明明已经急得不行，却还是费力让理智提醒自己不能被厉云承牵着鼻子走。
厉云承这么说一定有所目的。
他在激他。
厉北廷暂时还不知道他如此做的目的，所以他只能和厉云承周旋。
厉北廷赤着目，吼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本王又为何要相信你！？”
“七皇兄，你竟然不知吗！？真是可怜啊！程静书那女人，美则美矣，就是太…风流了。男人处处留情是好事，女人处处留情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你大概还不清楚她从前和逐墨门主、段少门主之间的三角恋吧！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江湖两大高手，那两位明明都知道她的为人，却还心甘情愿。
你说…那女人厉不厉害！？论起玩弄人心，程静书可是一把利刃。本王都想跟她好好讨教讨教呢！本王本以为程静书最中意的是逐墨门门主，可谁知逐墨门主居然死了，段少门主也废了，程小姐及时止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转投到了七皇兄你的怀抱。七皇兄，你觉得程静书对你是真心的吗！？”
听着小人当着他的面这样颠倒黑白，诋毁他的女人，厉北廷真恨不得一剑将厉云承的胸膛刺个对穿。
但还不行。
西凌还在他们手里，厉云承只要挥挥手，绑着西凌的那根绳就会被割断。
空谷幽深，一眼望不到底，若摔下去，只怕尸骨无存。
厉北廷冷笑，道：“成王对本王王妃的事情倒是比本王自己还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九皇弟罔顾人伦，觊觎自己的皇嫂呢！”
厉云承吼道：“她还没有嫁人。她这辈子就两个结局，要么死，要么成为本王的女人！！！”
要么死，要么成为本王的女人！！！
厉北廷的心颤了颤。
他联想到了程静书对厉云承刻入骨髓的恨意，联想到了她说她是重活一世才会来到这一世……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上一世以死结局。
而这个死，就是因为她没有选择成为厉云承的女人，所以只有死路一条！？
厉北廷的心像是被一记重锤猛然击中。
他面色惨白，脚步也有些踉跄。
她上一世面对这样的两难时，他在哪里！？身为夫君，他在做什么！？
地上枯树叶被他踩得吱呀作响，厉云承反手扶着树才稳住了自己。
“主子！”
西凌大骇，哭着道：“您走啊！您别管西凌！厉云承他根本就不是人，您跟他讲再多都没有用。他就是个畜生，是个…畜生啊……”
“说得好！本王就是个畜生，你们能耐本王何！？”
果然…是畜生啊！
厉北廷冲西凌投去安抚一笑。
他问厉云承：“今日我是逃不掉了，但本王有一事不明，不知九皇弟可愿答疑解惑？”
“心啊！让你做个明白鬼。”
“你为何对静儿和逐墨门主、血骨门少门主的事情那么清楚！？”
“果然是个痴情种啊！七皇兄，你真对程静书那女人动真心了！？啧啧啧，也难怪。山里长大的孩子应该没见过程静书那样的姿容吧！别说你了，就算是本王阅尽各色女子，也未能得见有姿容更胜程静书的。她啊，的确是个尤物，可女人吧…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回事儿，终归只是个乐子，是个玩物，当不得真的！本王知晓这些，自然是因为她身边有本王的探子。”
程灵素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怕极了。
在今日以前她眼里的厉云承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可今夜什么都变了。
他是恶魔，是能一口一口将你拆吞入腹的恶魔啊！
“你抖什么！？”厉云承捏住程灵素的下巴。
程灵素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不知应作出何种反应。
就在她以为厉云承会掐死她的时候，男人的手一松，笑道：“素素是在赞同本王的话吧！是不是！？素素应最是理解本王。素素跟过那么多男人，最后选择了本王，是不是证明本王比你从前遇到的那些男人都要好！？本王深感荣幸。可若本王要去纠结什么真心，岂不是自讨没趣！？”
程灵素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他在青楼遇到厉云承时，她是真的以为自己的运气来了。
她以为她受的苦已经够了，老天爷安排厉云承出现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峰回路转的机会，却没想到…是又一个噩梦的开始。
明明是一个美梦的开端……
贵公子对青楼女子一见钟情，重金赎身，紧接下来就应该是相伴终老，过上幸福的日子……
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对！
是程静书。
自从程静书出现后，厉云承就变了。
他撕下了那副翩翩贵公子的伪装，他对她只有掠夺。
就如他方才所言，女人只是玩物，她只是他众多玩物之一罢了。
她不甘心啊……
厉云承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问她：“怎么！？素素有话要说！？”
她惊得像一只彷徨的小鹿，猛烈摇头，道：“没有…没有……”
“今日还要感谢素素献计，素素真是本王的女诸葛。”
她不是瞎子。
这两个男人站在一起，高下立现。
看着似乎是厉云承占了上风，厉北廷屈居颓势，可其实……
逐墨门门主、血骨门少门主、司马家少爷……
这些还不够吗！？
她如今竟还能勾搭得上如厉北廷这样的人！
即便他在山里长大，即便他是土包子，即便他没有实权，可就凭这张脸……
她也不甘心！
为什么程静书找到的男人都比她找到的好！？
这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有话直说！素素，本王会保护你。”
程灵素胡思乱想间就听到了厉云承的话。
她喘着气，鼓足勇气道：“素素的确有两句话想告诉静王殿下。”
“大胆地说！”厉云承鼓励她。
程灵素喉咙滚动，道：“静王殿下，你或许不知，程静书是我的表妹。她为人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原本作为姐妹，素素不该在背后诟病静书，但素素实在不忍看殿下和成王殿下为了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反目成仇。”
反目成仇！？
厉北廷心中嗤笑。
他和厉云承从一开始就是仇敌，从无反目一说。
不过，他并不想打断程灵素，他也看看她能说出什么。
程灵素见厉北廷没有说话，便壮着胆子继续道：“静书妹妹最爱趋炎附势，从前素素本与司马家少爷司马公子有了婚约，静书妹妹得知此事后竟起了嫉妒之心，生怕我嫁入了天下第一皇商家后就会过得比她好，她硬生生地搅黄了素素的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