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书看着脚边散布的鱼刺和鱼骨。
她总算真的相信了。
逐墨可以吃掉十五条，不对…是十六条烤鱼。
他比三位哥哥还要厉害。
三位哥哥每次也就只吃五六条罢了。
逐墨…是真的很喜欢吃她烤的鱼啊！
思及此，程静书又觉得很高兴。
她已经将要给林弃留鱼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
等林弃兴致勃勃地捧着野果子，回来准备享用烤鱼的时，他只看到了满地狼藉和空落落的烤架。
他看着程静书。
程静书想解释。
逐墨却说：“林弃，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要尊重自然，保护环境。”
林弃：……
逐墨拉着程静书起身。
他柔声道：“吃多了，走走路消消食。”
林弃：……
门主和程小姐为何要这样对他！？
他们宁愿吃多了把自己撑着都不愿意给他留一条鱼吗！？
他只要一条啊！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林弃放下野果，悲愤地清理“战场”。
不远处，逐墨的声音飘来，道：“林弃，记得把野果洗干净，等会儿静儿就能直接吃了。”
林弃：……
两位，不是吃多了吗！？
还要吃野果！？
这话林弃也就敢在心里想想。
林弃以为自己足够悲哀了。
没想到，还有个比他还要悲哀的。
梁宁现身了。
他唉声叹气道：“林弃哥，你只是没吃到烤鱼，可至少主子是记得你的。可我呢！？主子已经完全忘记了我这个人。真怀念她唤我‘小宁子’的时光！”
林弃道：“可怜的梁宁，那就和我一起收拾收拾吧！我包袱里还有一块饼，一会儿收拾完，咱们一人一半。”
“好。谢谢林弃哥！”
“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必言谢。”
……
程静书和逐墨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还要换乘轿子，赶回军营。
逐墨已经安排了车夫继续驾着原先那顶轿子朝着望京走。
逐墨和程静书则会悄然回到战场。
神不知，鬼不觉。
整个计划都进行地特别顺利。
程静书反而心生不安。
她问逐墨：“你觉不觉得太顺利了！？许慕既然能被左相选中，定不会是平庸之辈。咱们就这样把他糊弄过去了！？”
逐墨心中也有担忧，但不想说出来让程静书跟着一起心烦。
此刻她提了出来，他便也不隐瞒，直言道：“的确太顺利了。”
“那怎么办！？”
“你不是小狐狸吗！？小狐狸足智多谋，你说说你的想法。”
“许慕肯定知道我不喜欢他，因为我表现得足够明显。鲜少有人会在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厌恶，尤其这个陌生人还什么都没做过。这一点许慕应会觉得奇怪。”
“恩。”
“第二，他肯定会好奇我和你的关系。我居然能请到你这尊大佛，还胡诌你和我大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这个说辞很容易就会被拆穿，许慕只需去望京打听打听就会知道大哥哥与你从前无甚交集。”
“继续。”
“第三，千里寻父兄，听起来的确很感人，但这也不符合寻常闺阁女子的性子。我虽从小就不太安分，但也没大张旗鼓地出府过，所以世人应该都认为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千娇万宠长大、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这样的大小姐能长途跋涉，和一个外男一起到战场上找父兄！？这挺不可思议吧！？”
逐墨点头。
程静书拍了他一下，道：“你别光点头啊！你也说说话。”
逐墨含笑，问：“这些不都是你故意为之的吗！？”
程静书睁大了眼睛。
逐墨道：“你说的第一点，你就是唯恐许慕不知道你讨厌他；第二点，你也是故意撒了一个不高明的谎，就等着许慕自己拆穿；第三点，你千里寻父兄已是事实，可你仍故意扮作一个不懂军机大事有多重要、蛮横骄纵不达目的就不罢休的大小姐。你做这些就是想引起许慕的怀疑。”
“那我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猜想原因有二。一来你想转移许慕的注意力，他分一部分精力在你身上，就会少一分精力去对付程大人和大公子；二来，你想震慑许慕，让许慕疑神疑鬼，猜测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秘密消息，所以才会不惜千里亲自前来，他会担心自己已经暴露了，所以他行事会愈发深思熟虑，如此一来…就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程静书惊讶地盯着逐墨。
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湖翻起了巨浪。
她激动不已。
她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我们这辈子如果还不能好好生生地在一起，我觉得老天爷都会看不过去！阿墨，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天赐的良缘！”
逐墨微楞。
这辈子如果还不能好好生生地在一起……
还不能……
他一向很能注意到细节。
他问：“上一世，我们没有在一起吗！？”
程静书几乎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她咬唇。
逐墨不解：“上一世你不是我的王妃吗！？”
程静书道：“是，我是你的王妃。”
“那什么叫没有在一起。”
程静书暗骂自己：乐极生悲。
她解释，“我的意思是上辈子我们很坎坷，希望这辈子可以顺顺利利。”
“是吗！？”
“当然啦！上辈子那么多躲在暗处的敌人，我识不清。可这一世，我都能提前知晓，我有了防备，所以我们肯定可以幸福的。”
逐墨似信非信。
他点了点头。
程静书刚松了口气，逐墨就说：“原来上一世我们过得不幸福。”
程静书：……
她几乎以为秘密要被揭穿了。
哪知，身侧男人又开了口，道：“一定是我做得不好。”
程静书心中五味杂陈。
她阖上眼，假寐。
逐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由着她去了。
他总在想：为何静儿每次提到上一世，眸中都有化不开的悲恸。
她究竟遇到过什么？
而那一世，身为她夫君的自己，是不是没有尽到一个夫君的责任，没有为她撑起一片蓝天，没有护好自己的妻子？
两个人，各怀心事。
……
程静书和逐墨没有回到军营。
他们在离军营不远处的山洞里落了脚。
一进山洞，程静书就说：“总觉得我和山洞很有缘分，刚出一个山洞，又入一个山洞。”
“不喜欢！？”
“谈不上喜不喜欢！？非常时期有落脚之地就已经很难得了。”
“委屈你了。”
程静书摇头，道：“委屈的人是你。我为父兄奔走，是我的责任，你为我奔走，是……”
“是我们的情分。”
程静书抱住了他。
如今，逐墨愈发习惯这丫头的亲近了。
他喜欢她身上淡淡的桃香。
他也喜欢她冰凉如同上等绸缎的黑发。
他轻拍她的背，道：“安心休息吧！我守夜。”
“那怎么行！？你寒毒治好了！？夜里天凉，山里更甚。你乖乖去火堆边靠着，别到洞口吹风。”
“又说傻话了。现在离十五还早，我不会有事。”
“那也不行。不是有人守夜吗？你还不放心！？”
“恩，隐有担忧。许慕此人，我们都不大了解。面对不了解的对手，多上点心总是没有错的。”
“那我守夜吧！”
逐墨揉了揉她的发，道：“乖一点好不好！？”
“这话应该换我说。”
“我是个男人。”
“我没说你不是。反正我在这里，你就不能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逐墨扶额。
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这姑娘的固执了。
他想了个法子。
他说：“这样吧！我答应你，此战结束，我一定配合你，听你的话，争取早日拔除寒毒。”
“当真！？”
“恩。”
“所以今夜就别同我争了。你要养精蓄锐，明日还有得忙。”
“那…你多穿点，把暖炉拿着，如果冷就一定要进来，知道吗！？”
“知道。”
十几岁的小姑娘竟已有了小妻子的模样。
逐墨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
他转身而去。
程静书一人站在远处，抚着额上温热那点，笑容逐渐跃上眉梢。
……
一夜无事。
第二日醒来，程静书就听到了交谈声。
她立马弹跳起来。
逐墨吓到了，忙扶着她，道：“你小心一点！腿不是还没全好吗！？”
程静书问：“是不是出事了！？”
逐墨示意林弃回答。
林弃道：“戎国将领派人给程将军送了一封信，约程将军父子俩到戎军军营一叙。”
“我爹爹怎么说？”
“许监军极力反对，但程将军还是决定要去。”
“什么时候？”
“午时。”
“想办法让我随他们一同入敌营。”
“不行！”逐墨拧眉。
程静书说：“我必须去！正好可以去找找戎国滋扰我朝的真相。”
“静儿……”
“阿墨，你不必再劝。你能陪我来这里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我来此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救人。赴险，在所难免。你拦我这一次，还能拦下一次吗！？”
逐墨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他将信号弹递给她，叮嘱道：“若遇到危险，及时拉响信号弹，知道吗？”
“恩。”
“那现在先去梳洗，然后用膳，再休息会儿，养足精神，午时我亲自送你去应战。”
程静书吸了吸鼻子，闷声道：“阿墨，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