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内噤若寒蝉。
程静书也知道这话说得可能有点重了，但没办法。
为了绝了这些人的念头，她只能来当这个坏人了。
她皱了皱鼻子，狠声道：“你们门主的事情是你们能私下忘议的吗？若是有这事倒也算了，可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你们门主是个男子也就罢了，我是个姑娘。你们应该知道我是程家大小姐吧？
望京城里的那个程家，太尉府的女儿。我的名声很重要的啊，父亲母亲还要为我议亲呢！这闲话若是传回望京，我和我全家人的脸就都丢没了。所以拜托你们别胡说了，就算门主不生气，我也会生气的！”
“程小姐抱歉！”
“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装什么装？程家大小姐了不起吗？比谁多了一只手还是一条腿！？”
“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程小姐若是回家告状，咱们哪天悄无声息地死了都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闻言，程静书只是笑了笑。
她埋头准备菜席，没再让人帮忙。
……
“小妹，出事了！”
程亦铭跑得气喘吁吁，手扶在膳房门边急急张望。
程静书放下锅铲，小跑着问他：“什么事？”
程亦铭抓着她的手，道：“没时间解释了，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路上再跟你解释。”
程静书抗拒着，“我这正忙着呢！这么着急吗！？不是说好三天后再离开的吗？吃完午膳再走行不行？小妹亲自下厨招待你们。你还不知道吧？大哥哥的挚交好友司马季也来了。中午让人备点好酒，让你好好吃一顿。”
程亦铭拒绝：“不行！”
“那再怎么样我们也要跟门主道别吧！？”
“没那个必要！”
“三哥哥！你干嘛！？”程静书甩开他的手，道：“门主救了我，还收留我们，我们怎么能不告而别。”
程亦铭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眉心，道：“青州老家出事了。”
“啊？”
“我寄给大哥的信每一封都写了‘盼回信’，但我没收到一封回信。原以为是他事多繁忙，可我越想越不对劲。遂拜托了我在青州的一位朋友替我去老宅探探情况。哪知道我朋友去问的时候，门房大叔竟然说程家没有人叫程川昱，也没有人叫程梓珩。”
程静书喉咙滚动，心里一空，也不再问了，灶裙和袖套都没脱就拉着程亦铭往外走。
程亦铭道：“不去整理东西了？”
“不用了！赶紧走吧！从这里到青州日夜急行，多久能到？”
“三日。”
“好，即刻出发！”
程亦铭道：“你先回房间整理整理，三哥哥先去雇轿子。”
“轿子！？”程静书不可思议，“这个时候还坐什么轿子？直接骑马。哦，对，我们需要马。我去找阿三借马。”
“不行！你身上有伤，怎可受骑马颠簸？”
“我没事！三哥哥你去门口等我，我很快就来。”
程静书急急找到阿三。
阿三听她说要马，多嘴问了句：“门主知道吗？”
程静书摇头，“我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阿三被噎得猝不及防。
他咳了咳。
程静书问：“门主不知道，你就不能借马给我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小姐，你是不是和门主之间有什么误会？误会要趁早解决，时间长了就说不清了。您这一走我怎么跟门主交代啊？”
“行吧！”
程静书离开。
阿三以为自己那番话起到了作用，程静书定是去找门主解开误会了，然而……
当守门的兄弟来报程家兄妹离开时，为时已晚。
阿三一想，这可坏了。
他忙去敲逐墨的房门。
他敲了好几声，门内都没有一丝响动。
阿三急了，在门口来回地打转儿。
“晚些再来找门主吧！”
林弃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阿三打了个寒颤，道：“大哥，你说话时能不能先现个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真的很很很很很可怕。”
林弃没再说话。
阿三觉得没意思，又喊了几声：“人呢？”
“大哥，林大哥，林弃哥哥，既然在就陪我说说话呗？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老还乡让我接替你的位置啊！？”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和楚舵主吗？”
“我的目标就是取代你和楚舵主。”
“喂？还是不是男人啊？我都这么挑衅了你还不说话？”
“哎，门主到底在不在里面？他如果在里面，肯定早就骂我聒噪了！”
须臾。
轻飘飘一个“在”在阿三头顶炸响。
阿三抬头，却什么都没瞧见。
阿三继续在门口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
逐墨推门而出。
阿三原靠在门上小憩，冷不防一下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逐墨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三眨了眨眼，看了看天色，惊呼：“天啊，都这么晚了！门主，程小姐和程三公子走了。”
逐墨系涤带的手微微顿了顿就继续系好，平淡道：“知道了。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三个时辰了。”
“软轿，盘缠可准备了？”
“没有。”
逐墨蹙眉。
阿三解释：“属下不知道程小姐会走。也不对，属下知道她要走，但属下劝她跟您说一声，解除你们之间的误会，没想到程小姐说她的事情和您没有关系。属下只有继续劝说，程小姐说‘行吧’，属下愚笨，就以为程小姐听进了属下的话去找您了。直到守门兄弟来报属下才知道她走了。”
逐墨轻笑出声。
小狐狸真是睚眦必报。
一夜过后又把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这样…也好。
逐墨问：“他们没坐轿子，骑马走的？”
阿三低头，绝望道：“程小姐找我借马，我没借。”
“你！”
逐墨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逐墨门的待客之道？”
阿三摇头，无辜极了，“程小姐看着很急的样子，她来找我时还穿着膳房的灶裙，我后来问了膳房伙计才知道程小姐原本打算亲自下厨请您和司马公子用膳，但程三公子忽然去找她，她就走了。”
逐墨瞥了他一眼，道：“下去领罚吧！”
阿三瘪嘴。
幸亏他皮糙肉厚，不然他的臀真的要废了。
阿三走后，逐墨将林弃唤了出来。
“你去把年前得的两匹汗血马给程小姐送去。”
林弃道：“门主，楚衣不在，属下不能离开。”
“让你去你就去！”
林弃叹气，领命走了。
逐墨又唤来梁羽和梁宁两兄弟，问：“梁宁身子怎么样了？”
梁宁道：“多亏了程小姐和门主，属下已经没有大碍。”
“嗯，你们如今已经是程小姐的暗卫，你们应该跟着她。她现在应该遇到了难事，已经离开了三个时辰，你们俩赶去暗中保护她，危急关头可以现身，听她差遣。”
兄弟俩异口同声：“是。”
“以后你们就只有她一个主子，若有二心，下场便如阿七。”
“是。”
司马季边打哈欠边走了出来，啧啧道：“阿墨，你是有多放心不下才会把身边得力的人都派出去保护她？”
逐墨轻哼，丝毫没有被看穿的窘迫，淡淡道：“你是有多喜欢偷听？”
“旁人的事儿我可不爱听，但阿墨难得有八卦，作为你最好的兄弟我怎么能错过？”
“酒醒了？”
“我根本就没醉。我那是配合林阿弃，怕他等急了。”
逐墨道：“你没什么事就早些回望京。时局不稳，你一人在外，一个随从都没带，很危险。”
“我怎么会是一人在外？我有你，就有了整个逐墨门。”
逐墨：……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以前你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司马季道：“这不是受刺激，这是开了窍。和你认识不到三月的程家小妹都敢在你面前放肆，我和你相交数年，总不能连个黄毛丫头都不如吧！？”
逐墨不接这茬。
司马季撞了撞他的肩膀。
逐墨猛然后退，万分嫌弃地取下狐裘，直接扔了。
司马季捂着胸口嗷嗷直叫。
他质问逐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阿季，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对，你洁癖晚期，我知道。但我昨晚亲眼见到程家小妹抱住你了，并且昨晚那件衣服现在还挂在你的柜子里，你没有扔！！！”
“还没来得及扔！”
“狡辩！你如果要扔就会和现在这样，一刻都无法忍受，立马将衣服脱下扔掉。”
“我可以当着你的面脱衣服，可我怎么能当着程小姐的面脱衣服？”
“呵……”司马季摇头，“你完了！阿墨，你真的完了！！！你居然认认真真跟我解释！！！这要搁在以前，你直接不理我就行了。”
逐墨看了他一眼，去屋里重取了件披风出来，绕过司马季就走了。
司马季：……
他追上去，“你怎么不叫我？” 逐墨不语。
“阿墨？”
逐墨一直走到了花厅，吩咐人将午膳送来。
司马季坐在他对面，问：“你怎么了？难道话本子上说的都是真的？陷入爱情的男人都这么忽悲忽喜，阴晴难测？”
“闭嘴！”
“谁让你不理我？”
“你不是说我直接不理你就行？”
司马季：……
他夸张地摇头，道：”天啊，阿墨！你知道吗？你从前说话从不会这么带有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