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昱和程亦铭都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人踉跄了一下。
关上门后，程亦铭道：“大哥，他们这样不让人怀疑都难！如果小妹的事情真和程天佑有关，你可别怪我不给青州面子。”
程川昱蹙眉，摩挲着茶杯，道：“但愿与他们无关。”
程亦铭拿起一个倒扣的空茶杯，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指了指里间道：“二哥伤得不轻，就这么算了吗？”
“出门在外不要惹事。”
“我们哪有主动惹事？这万花城城主也太嚣张了，二哥都已经表明身份了，他还让人把二哥打成那样。不帮忙也就罢了，凭什么打人啊？”
“待到回望京，我自会与父亲禀明此事。”
“那都多久之后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想如何？”
“给二哥报仇。”
“小妹都还没找到，你要再折进去了，我这个大哥也不必活了。”
程亦铭：……
他拍了拍程川昱的肩膀道：“我就是不服气，大哥也别太担心了。小妹机灵着呢，一般人伤不了她。我等小妹回来再去教训城主总行了吧？”
“走吧！再一起出去找找小妹。”
“大哥你去吧，我留下来看着二哥。”
“老三懂事了了不少！”程川昱感动地看着程亦铭。
程亦铭摆手道：“快别煽情了！”
……
程川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着。
他带来的府兵已经全都出去秘密寻找了。
他也只能笨拙地询问路人，“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位戴着半月形粉色面具的姑娘？”
回应他的都是“没有”。
他心急如焚，却只能压抑着。
他是大哥。
他崩溃了，两个弟弟怎么办？
他必须撑着。
老三说得对，小妹那么聪明，等闲人在她那儿是讨不到半点便宜的。
可万一…这次掳走小妹的人并非等闲，怎么办？
他按了按眉心，站在人潮熙攘的街头，一时心沉入海。
“程大公子？”
程川昱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段秋月。
他调整好面目表情，礼貌道：“段公子。”
“程大公子一人吗？令妹呢？”
“小妹在客栈休息。”
“正巧我初来万花城，正要找客栈落榻，可否劳烦程大公子引路？我多日未见程姑娘，甚是想念了。”
“段公子，男女有别，这些话望您别再说了。”
“程姑娘是自家妹妹，怕什么？”
程川昱：……
什么自家妹妹？
是他家妹妹好吗？
怎么就成段家的了？
程川昱扶额，正要寻个理由蒙混过去便听到段秋月说：“方才我来的路上听到有人在打听戴着粉色面具姑娘的下落，我本以为是程姑娘，但听程大公子方才所言我便放了心。本以为逐墨那厮所做的面具肯定是独一无二的，没想到竟还有人戴同款，下次见着了我肯定要好好嘲笑他。”
程川昱：……
他只能缄默不语。
他还能说什么呢？
“程大公子，令妹还未婚配吧？”
程川昱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程大公子？”
程川昱点头，答道：“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妹的婚事我这个做兄长的也置喙不了什么。”
“没婚配就好。”
程川昱：……
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有人来寻段秋月。
耳语一番后，段秋月颔首，那人离开。
程川昱礼貌地多一眼都没看。
段秋月几步就走到了程川昱身边，忽地感慨：“程公子当真是沉得住气啊！只是你虽沉得，我却等不及了。小鬼不见了是不是？”
“没有。”
“走吧！我的人已经找到小鬼了。”
“找到了？在哪里？她可好？可有受伤？”
段秋月似笑非笑。
程川昱难得窘迫，解释道：“方才不言是不想声张。”
寻常女子若是被奸人掳走，即便再被救回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更何况是官家女子。
这个世道，对女子从来都不太善良。
“只要小鬼无事我就放心了。程公子都是为了她好，我又有什么立场责难呢？只是啊，程公子，你可知令妹遭此难是因为何人吗？”
“何人？”
“逐墨！”
……
依然是暗黑潮湿的房间里。
程静书啃完了一个又硬又难吃的馒头。
她可不敢矫情不吃。
她要保持体力，以待时机，随时逃走。
那人马上就要来带她一起去寻找蒿先生了。
只要离开这个封闭的房间，她就有法子逃开。
所以，在此之前她必须吃饱喝足。
“还有馒头吗？”
“姑娘可真不像是被绑的那一个。”
“有包子更好，要酱肉馅儿的，酱肉比鲜肉好吃。”
“还真有，还有稀粥要不要？”
“能加点白糖吗？”
“还真当是来度假的了？”
“我吃不饱怎么陪你去找世外高人？”
“这倒也是，吃吧！还有两个包子一碗粥全给你，等出去了再请你吃好吃的。”
“对我这么好？大哥怎么称呼啊？”
“喊我大哥就行。只要你乖乖地带我找到蒿先生，我不会亏待你。”
“谢谢大哥。”
经历了上一世，她已经学会了识时务。
她知道不合时宜的反抗只会换来抽皮扒筋的苦楚。
吃完后，那人扔给她一套天青色的男装。
她动作麻利地摸着黑换上了。
那人叮嘱：“戴上斗笠，不许掀开。若你敢大声喧哗或是自曝身份，但愿你能跑得比蛇王快。”
程静书欲哭无泪，“我求您别提蛇王了，您一提我心里就慌。”
“怕？”
“哪个正常人不怕蛇王？”
“我不怕。”
程静书：……
得了。
她这算不算是一脚踢到了钢板上！？
她解释道：“大哥你又不是一般人，你能驱使响尾蛇王，你是比蛇王更厉害的人物。我心里可别提有多膜拜您了，简直是天下无敌！”
那人这才满意，还扔给程静书一颗糖，道：“赏给你了。”
程静书呼出一口浊气。
吓死她了。
拿蛇王来威胁人什么的，真的太要不得了！
太、要、不、得、了。
她甚至连这个人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楚，就这么和能驱使蛇王的男人一起上路了。
她走出屋子才发现这囚禁了她一日的地方竟然就是一家闹市中的客栈的地下室。
！！！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
她忿忿地跟在那人身后，恨不得在他脑门上盯出几个窟窿。
刚走出没多远她就看到了自家大哥和…白发妖孽段秋月。
她唇瓣刚启，那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捏住她的肩，用气声说：“姑娘，走吧！”
程静书泪眼汪汪地和自家大哥擦肩而过。
“很难过吗？”
“嗯。”
“很想和家人团聚？”
“嗯。”
“那你应该庆幸你刚才没那么做。”
“嗯？”
“否则，能和你家人团聚的就只剩下一团枯骨了。”
程静书：……
这人不恐吓她会死吗？
程静书说：“其实我们没必要去寻找蒿先生，蒿先生曾说过一直想来万花城一赏美景，如今正是繁华盛开的季节，蒿先生很有可能会来这里。我们不如守株待兔？”
“蒿先生乃世外高人，他会喜欢这等世俗之物？”
“世俗之物？天啊，你不觉得好看吗？万花城不就是以万花得名的吗？我在京中常闻，万花城有一宝，唤作月下美人，呈紫红色，开放时花筒下垂，花朵翘起，花纯白色，谢时显淡紫红色，花具香味。每年开放时千金难求。”
“不就是一朵花？有什么特别？”
“大哥没听说过月下美人吗？”
“我只喜欢响尾蛇王。”
程静书：……
她继续说：“月下美人只在黎明时分，朝露初凝的那一刻才会绽放，而且只有一现便会凋零。坊间传闻月下美人花开只为一瞬，一瞬倾尽一生。当年万岁爷都曾为此花微服私访，前来万花城一观。蒿先生为月下美人而来，也能够理解吧？”
“月下美人花开只为一瞬，一瞬倾尽一生。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
“是啊，若不是被你掳来，我也想去凑个热闹呢！”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
“我知道啦！我哪敢骗你。我也希望蒿先生今年能来，否则我的小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蒿先生为何要把自己喜欢月下美人的事情告诉你？”
“因为我可爱啊！”
“姑娘真是大言不惭。”
程静书耸肩，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因为他是我师父吧！
“等三日，若蒿先生没有来，你还是得带我去找！”
“成交。”
“这三日你必须跟在我身旁，哪里都不能去。”
“我想去赏花。”
“可以。我让蛇王陪你同去。”
“那我还怎么赏花？”
“没有我的吩咐，它不会伤害你。”
“那也不行。”
单单只是想着有条剧毒之物跟着自己，她就浑身都不是滋味好吗？
“那就别去了。”
程静书扼腕。
行！
那就不赏花！
以为这样她就没法子了？
那还真是小看了她！
当夜，程静书用冷水冲身子，成功把自己淋病了。
她裹着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找隔壁的男子，敲门道：“大哥，我生病了，我要去医馆。”
吱呀——
那人拉开门，蹙眉道：“怎么这么麻烦？”
程静书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是大户人家的娇滴滴的小姐，我被你掳走，风餐露宿，没吃什么好的、没穿什么暖的，还淋雨，还总被威胁，我能撑到现在…阿嚏，就…阿嚏，不错了，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