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之隔。
楚衣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厉北廷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唇角和衣裳、毛毯上都是斑斑血迹。
楚衣单手撑着马车，利落地跳了上去。
他焦急喊着：“王爷！”
厉北廷一动不动，整个马车里毫无生气。
楚衣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到他的鼻翼前，呼吸都已经凝住了……
他怕啊……
好在，厉北廷还有微弱的呼吸。
楚衣立马喊着：“来人啊，快驾车，去寻大夫！”
“楚衣哥，王爷怎么了！？”
“再不快些，王爷就真的要出事了！！！”
暗卫们不敢再耽误，立马挽缰疾驰。
……
清晨的阳光带着微热，天还未完全亮起。
医馆自是还未开门。
楚衣顾不得这些，将医馆大门敲得震天响。
揉着眼睛还未睡醒的学徒来开了门。
楚衣立马招手让暗卫们将厉北廷抬了进去。
学徒：……
他师父师娘还没起床洗漱呢！
他追着前去，道：“几位公子，你们干什么！？现在还没到开门看诊的时辰呢！你们怎生如此没有礼貌？”
楚衣掏出一锭金子，重重地放在台上，道：“赶紧救人！”
那学徒盯着金子的眼神都亮了。
楚衣焦急地推着学徒去看厉北廷，道：“只要能救好我家主子，谢礼绝不会少。”
“可是…可是我不会啊！”
“你们大夫不是应该医者仁心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这样，我扰了你的睡眠，需要多少银子，我赔偿给你！你先救人！”
“我……”
“求你了！”楚衣双目赤红，眼角隐有晶莹滴落。
学徒也急了，道：“你放开我啊！”
“你不救我家主子，我就不放过你。”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喊我师父起床来救你家主子呢！？”
楚衣：……
他松了手。
很快，学徒口中的师父披着外套疾步而来。
楚衣心急如焚，却怕打扰大夫治病救人，只能在院子里来回地踱步。
暗卫们见他这样，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楚衣狠狠地盯着那先前道出“白衣身影”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初入江湖，大抵也知晓自己犯了大错，吓得脸色发白，双腿都哆嗦着……
楚衣指着他道：“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苏木，王爷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们几个加起来万死都难赎罪。”
那少年噗嗵一下跪下，道：“楚衣哥，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说错什么了。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你错在哪里！”
“楚衣哥，还…还请明示。属下如果知道王爷听到汇报后会这样，打死属下，属下也是万万不敢说一个字的啊！呜呜呜，抱歉…王爷到底怎么了？呜呜呜……”
楚衣：……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小少年就哭了起来。
楚衣头疼。
此时，大夫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
楚衣本就提着的一颗心愈发悬着了……
大夫看了他一眼，道：“各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楚衣几个健步上前拦住大夫，咬牙道：“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病家伤得太重了，老夫医术有限，无能为力啊！你把人留在我这儿也是耽误时间，不如去找找其他大夫试试。”
“我们初来贵宝地，不知大夫可有推荐的医馆！？”
大夫一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小镇最好的医馆便是这儿，最好的大夫大概就是他了。
他方才让他们“另请高明”，更多地是存了份推脱之意。
对于这种很有把握肯定救不了的病人，大多数大夫都会如他这样推出去。
否则，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便会会觉得是大夫无能，医死了人。
这一盆医死过人的脏水兜头泼下，一生都难再洗白。
大夫道：“你们去别地瞧瞧吧！我开几副药给你们带着，但愿能让公子撑到找到下一位大夫。”
“你老实告诉我，我家主子到底怎么了？”
“恕老夫直言。兄弟，你家公子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趁早帮着他达成吧。哎——，年纪轻轻地，伤成这样，真是…可惜了！”
大夫边摇头边去前屋写药方了。
楚衣站在院子里，如遭雷击。
暗卫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那小少年更是哆嗦得厉害，眼泪都跟泄洪的江山似的……
楚衣按了按眉心，低吼道：“够了！都打起精神来，想让主子看到你们这幅样子吗！？主子福大命大，肯定能度过此关，但前提是你们需谨记，在主子面前万万不可再提起白发男子、更不可提及与段秋月相关的一切。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四下鸦雀无声。
楚衣素日没个正形，和逐墨门人打成一片，一点儿门主贴身暗卫的架子都没有，看着是个性子软的好伙伴，可当他正经起来……
暗卫们发现，楚衣哥身上竟有了几分昔日逐墨门主的气势。
楚衣在院子里站了半晌才平复了心情。
他推门而入。
厉北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如同那次和段秋月一起耗费内力催动重瓣千花坠救程小姐一样……
骤然晕倒，了无生气。
楚衣真的有些怕了。
那一次，老天爷已经眷顾了王爷
这一次，老天爷还会继续眷顾吗？
楚衣站在榻边，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忽然想到上一次王爷便是因着听说了程小姐忘了他的事情而骤然醒来。
程小姐！
是了！
楚衣懊恼，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记了！？
程小姐就是王爷的药，包治百病的药。
楚衣让暗卫们守着厉北廷，自己去找风清越别苑寻程静书了。
……
风清越别苑。
程静书无奈地看着程亦铭，道：“三哥哥，你玩够了吧！”
程亦铭撩起鬓边一缕银丝，故意勾着兰花指，挑眉问程静书：“小妹，三哥哥若真也有这样一头银丝，你说是三哥哥好看还是段秋月好看！？”
白发这种东西，放在适合之人头上自然是如雪银丝；
可若放在不适合之人头上，就真的只是白发，是那种会把年轻人都显得老很多岁的白发。
程亦铭照过镜子，私以为自己这模样比段秋月瞧着要顺眼许多，便扮上了瘾。
程静书刚起床见到他时还吓了一跳。
程静书打量着程亦铭，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自然是……”
她故意顿了顿。
程亦铭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
程静书起身，飞快道：“自然还是我段哥哥的那头如雪银丝更好看……”
她迅速跑开。
程亦铭追着她，佯装要打她，还说她胳膊肘往外拐。
程静书跑得气喘吁吁，伸出手道：“我错了！我投降！我腿疼，也没什么力气，跑不动了……”
程亦铭便没追了，与她保持着五步的距离，蹙眉道：“你昨晚做贼去了！？眼下青黑那么重，方才还不停地打哈欠。”
的确去做了贼的程静书着实有些心虚啊。
她今晨刚回来，躺上床没多久时程亦铭就来找她了。
她若晚回一刻，只怕就会被他发现。
她倒也不是怕程亦铭知晓她去见厉北廷，只是…程亦铭如今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并非程家亲子的事实。
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程静书坐下饮茶，道：“别闹了！三哥哥，你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特别好！”
找到小妹了，已是心满意足。
比起那些个不知她身在何处、是否安好的夜，昨夜实在太过美好。
程静书伸了个懒腰，道：“三哥哥，我想去睡个回笼觉。”
“刚吃完就去睡你不怕长胖啊！？”
“我又不胖！再说了，若不是你非要喂我吃那么多，我也不会饱得又开始犯困了。”
程亦铭哭笑不得，道：“你这是欲加之罪。”
“三哥哥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吃的太饱就容易犯困。唔，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真要去睡了……”
“花花姑娘，城主请你现在就去花厅。”
一道声音从院外传来。
程静书循声望去，有小厮站在院门之外。
她绝望极了。
风清越真烦，害得她连觉都补不了了。
她道：“知道了，这就来。”
她跟程亦铭交代了几句就去花厅见风清越了。
程静书刚走不久，楚衣便从院子外翻了进去。
在院内练剑的程亦铭：……
楚衣：……
两人碰了个正着。
楚衣见着白发的程亦铭，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哭笑不得。
这误会大了……
他家主子白气得吐血晕厥了。
楚衣道：“三公子，好久不见。”
“你来这里干什么？”
“敢问三公子，段少门主是否也在此处！？”
“他不在。”
“再问三公子，您为何要戴着假发呢！？”
“这与你何干！？”
“三公子脾气见长啊！”
程亦铭收剑，转身就走。
楚衣拦住他，道：“说正事，程小姐在哪！？我要见程小姐。”
“她不在。”
楚衣却觉得程亦铭是在敷衍他。
时间紧急，楚衣直接越过程亦铭闯进了屋子。
他边找人边喊着：“程小姐……”
“程小姐，我是楚衣。”
“王爷出事了，只有您能救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