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廷这边各个都是不怕死的主儿，还有段秋月这样的顶尖高手和林弃、流川这等一等一的暗卫。
厉云承那边微微有些军心涣散可却胜在人数多，倒了一个，另一个立马能补上。
是以，两边交战，仍然难分胜负。
程静书赶来时，感受到的便是震颤的大地、浓郁的血腥味、清脆的兵戈声以及刀戟刺入皮肉的沉闷声响。
寒风仍在呼啸。
风沙迷人眼眸。
程静书满目都是战斗着的人，一时之间她居然没能找到厉北廷和段秋月。
楚衣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拉住她，道：“程小姐，算我求你了，你别过去！你要有个闪失，我楚衣万死难赎其罪。”
“你怎么跟来了！？我三哥哥呢！？”
“程三公子很安全，我把他送回了太尉府，太尉夫人亲自看着。”
“我阿娘！？阿娘知道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告诉太尉夫人，程三公子喝多了。”
“那就好！阿娘身子弱，受不得刺激。楚衣，既然来了，就帮我找找王爷和秋月哥哥吧！”
“我送你回去好吗？”
“我……”
程静书还未说话，就听到林弃的一声“王爷，小心”。
程静书瞳孔骤缩，不假思索地就跑进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楚衣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摆。
滑溜溜的衣摆，从楚衣指尖溜走。
他叹了口气，吩咐程静书带来的人，道：“务必保护好程小姐，那是王爷的命根子！”
“是！”
……
得益于段秋月集聚了内力的一声大吼，程静书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厉北廷。
他铠甲上已经染了血。
闪着寒光的刀朝着厉北廷的后背砍去。
程静书眸中只剩下那一人、一马。
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那么快。
她掏出瓶瓶罐罐，凡靠近她之人都捂着双眼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她身着黑衣，高马尾随着奔跑而摇晃不止。
她就像上天派来的战神，她朝着她心中的神而去。
她大声喊着：“王爷！小心啊！”
厉北廷眼前一阵阵地虚晃。
他似乎听到了静儿的声音。
可是…怎么会呢！？
一定是太想念她了，竟想得都出现了幻听。
段秋月和厉北廷身处战场的不同方位，他眼睁睁地看到了他的小鬼穿越战火而来……
小鬼褪去青涩懵懂，脸上肃杀，让他这个男人都不敢小觑。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偏偏厉云承的私兵就跟疯了一样堵在他的面前。
他被围住，难以抽身。
小鬼！
他心急如焚，一时分心，肩胛处被刺了一剑。
他勃然大怒，挥剑斩下那人的头颅。
银发飞扬，丝丝缕缕染着血……
他就像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若说程静书赶来之前他还是个人，那么现在他已然成了魔。
谁敢动他喜欢的姑娘，谁敢动他未来的小嫂嫂，谁敢！？
他手起剑落，便是一人作别人间。
程静书这边，就在她即将靠近厉北廷时，厉云承眼尖地看到了她。
男人勾唇，狭长的眼角上扬，盛满了恶毒和趣味。
厉云承骑马拦在她面前。
程静书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刺入了厉北廷的背。
她疯狂地大喊着：“王爷！”
她眼里根本看不到厉云承，即便厉云承就站在她的面前，距离不过方寸。
她的心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眼泪瞬间蓄满眼眶。
她继续往前跑，可厉云承翻身下马，拉住了她的胳膊。
程静书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开始挣扎，目光一瞬不离不远处的厉北廷。
她吼道：“放手！”
厉云承气得都要冒烟了，将她桎梏在怀中，道：“你看我一眼。”
程静书觉得这人是神经病。
她侧目，攸然浑身一僵。
居然是厉云承。
她咬牙，道：“厉云承，我要杀了你！”
“花花，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怎么就眼神不好看上了厉北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花花，你再做一次选择。只要你选择本王，过往一切，本王既往不咎。本王是太子，你就是太子妃；本王是皇帝，你就是皇后。可若你还选择厉北廷，那你们就只能一起死在这里了。说实话，我真舍不得让你死，我也没从想过要你死。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死在战场，老天爷都会心疼。”
程静书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终于正眼看着厉云承，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厉云承，我就算和王爷一起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跟着你。当然，我相信老天是有眼的，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得意了一世，又得意一世。今日若非要死一个人，那个人肯定是你。”
厉云承怒不可遏，脖颈上的筋脉根根分明，像是蜿蜒的青色毒蛇。
她扼住程静书的脖子，吼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的命在我手里，你还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你真不想活了？”
“简直了！”程静书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骨子里透着大家闺秀的涵养，一般并不会动怒，可此刻她真的受不了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厉云承这样的人呢！？
她吼道：“你这样的人，若不是担了九皇子的身份，你在江湖上连一天都过不下去，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意思就是你这个人就是个败类、渣滓、无能之辈。你到现在还没醒吗！？你作恶多端，早就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可你竟然还敢伤害王爷和秋月哥哥。厉云承，你早该被千刀万剐了！”
程静书的背靠着厉云承的胸膛，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进荷包。
手握银针。
她嘴上还在说着恶毒却发自她肺腑的真心话。
厉云承手下力度加大，掐得程静书白皙的脖颈都发了红。
程静书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反手就将银针刺入了厉云承体内。
银针染了迷药。
针刺穴位，厉云承的意识逐渐消散。
他趁着自己还清醒，染血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程静书。
程静书被他桎梏着，躲闪不开，眼看着剑就要刺入自己的心脏。
她动弹不得。
这时，楚衣赶了过来。
她义无反顾地推开了程静书。
剑，直直地刺入了楚衣的胸膛。
直接将楚衣刺穿了……
程静书愣住了。
足底发凉。
迷药发作，厉云承倒在地上。
肉体坠地的声音惊醒了程静书。
她迅速蹲下身，半抱着楚衣。
她一眨眼，泪就滚落而出，越滚越多……
每一滴都落在了楚衣的脸上。
楚衣冲她笑了笑，道：“程…程小姐，别哭啊…你真厉害，一…一来就放倒了厉云承。擒贼先擒王，厉…厉云承倒了，王爷…王爷肯定能赢了…你不用担心了……”
“不要！不！楚衣，你坚持住！我可以救你的！我一定可以的……”
楚衣摇头，第一次，僭越地、失礼地握住了程静书的衣袖，道：“来不及了…程小姐，你真的很好，你是楚衣心里最美好的姑娘。你都不知道，王爷能遇到你，楚衣有多高兴…真好，只是我…我观摩不了你们的大婚了，我祝…祝福王爷和程小姐，百年…百年好合…平安顺…顺遂……”
程静书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
她哆嗦着手，在她的荷包里掏啊掏……
她出门急，只带了些止血的药，根本不够用啊……
她抬起头，看着四面的人……
她哭着大喊着：“王爷，秋月哥哥，楚衣受伤了，你们帮帮我，帮帮我……”
厉北廷再次听到她的声音。
他听到静儿在哭，静儿在求救……
厉北廷拨开人群，朝着声源处走。
他眸光骤然一顿……
他看到了他的姑娘，蹲坐在血泊之中，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他几个健步上前，踉跄着几欲摔倒。
林弃和阿三护着他前行。
他终于走到了程静书身旁。
他终于知道了怕。
他甚至不敢开口去喊她。
程静书觉察到熟悉的视线。
她抬头，好看的大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
她看到厉北廷，就像看到了希望……
她道：“王爷，你快帮我把楚衣抱到空旷一点的地方，我需要剪刀、需要小刀、需要酒精、需要麻药、需要针线，我得救他……”
厉北廷蹲下身，终于看清这满脸血污的男人竟是他的兄弟——楚衣。
厉北廷看着直挺挺插在楚衣胸口的剑，手抖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倒是楚衣先开了口，气若游丝，道：“王…王爷！”
楚衣缓缓地放开了抓住程静书衣袖的手。
他继续道：“王爷，楚衣…楚衣没能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你…你别怪我。以后…以后楚衣也不能继续跟着您了…您要好好地，要幸福，要…多笑笑，要对…对程小姐好，我…我把程三公子叫到客栈都没能拦住程小姐…您说程小姐有多爱您啊……属下快不行了，就让我没大没小一次吧，我觉得你们俩，心里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其实…还不如一起面对，不如告诉对方……”
楚衣越说，嘴角的血流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