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廷唇角微微上扬，惩罚式地托了托她的腿，道：“本王不知。”
“嗯？”
“本王没见到秋月。”
“怎么会呢！？王爷你不要逃避问题嘛！方才在城门口你怎会没有见到段哥哥！？他那一头银发，生得妖孽，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肯定是那儿最闪亮的一颗星。”
“原来…静儿对秋月的评价这么高。”
“哥哥那长相，真的是…妖孽至极，就像是话本子中藐视一切的魔君、妖帝，随便一个眼神都恨不得让人把命都给他啊！”
“是吗！？”
程静书还未察觉到这言语中的危险，而是道：“是啊！不过，这其中也少不了静儿挑选的好衣裳的功劳。那间紫金色大氅将段哥哥本就绝美的容颜衬得愈发软化，当时掌柜都看呆了呢！王爷，你什么时候也陪静儿……”
王爷，你什么时候也陪静儿去成衣铺，让静儿替你挑几件衣裳呗！
厉北廷道：“不去！”
程静书直起身子，捏了捏男人的脸。
厉北廷错愕。
他似是觉得这举动有些荒唐。
他道：“别闹了。”
声音微微沙哑。
程静书眨眼，问：“王爷，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我方才主要是在夸赞我挑选衣裳的眼光，并不是在夸赞段哥哥。我只是想……”
“静儿……”
“嗯！？”
“秋月的确很好，本王不会吃醋。”
“哦！”
程静书吐了吐舌头，继续趴在男人身上小憩。
……
太尉府。
厉北廷背着程静书，叩响了朱红大门。
来人一见两人身份，立马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途中遇到程川昱。
程川昱刚想开口，厉北廷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静儿受了惊吓，刚睡着。本王先送她回房。”
程川昱点头。
……
扶云苑。
浣溪正坐在院子前的石阶上抬头望天。
小姐多日未归，几位公子也早出晚归。
府上的热闹一夕之间就凋零了。
偌大的府邸，就连下人都被削减了半数。
她常常走在这昔日人声繁华的的院子里，却感到冰冷的孤寂。
以前，就算小姐不在府上，三公子也会时常来扶云苑热闹热闹……
可如今，三公子也长大了。
她眼见着他眸中独属于少年时的光灭了，眼见着他一点点地变得内敛、深沉。
浣溪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说她很小便知道这高门阔府中的儿女都无法循着自己的心意任性过活，可她以为自家小姐和三公子会是例外。
思及此，脚步声渐近。
浣溪擦了擦眼角，起身，不经意地掀目望去，眸光瞬间大亮，几个健步就跑了过去。
“小……”
厉北廷道：“静儿睡着了。”
“奴婢参见静王殿下！”
“起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暖炉，还有…奴婢要去准备小姐爱吃的饭菜。殿下要不要留下一起用膳！？奴婢……”
“好。”
浣溪点头，去忙了。
厉北廷进了程静书的闺房。
绕过屏风，他小心翼翼地将姑娘放到床上。
或是在睡梦中都知道自己置身于安全的地方，故而一沾着枕头就翻了个身，咂摸咂摸嘴，继续睡了。
厉北廷揉了揉她的发，眸光下移，见她衣裳染了脏污，眉狠狠地蹙了蹙。
他喊了声：“浣溪！？”
久久无人。
厉北廷只得亲自在屋中寻找新衣裳。
好在，这屋中被规整地很是井井有条。
没花多少功夫，厉北廷就已经寻了一整套干净的衣裳。
抱着衣裳来到榻旁。
厉北廷又犯了难。
虽说两人早已认定对方，可静儿到底还未过门。
他若亲自替她换衣，实在于礼不合。
尤其此地乃静儿的闺房。
厉北廷咳了咳，轻声喊着：“静儿！？换身干净衣裳再睡吧！”
“唔……”
程静书翻了个身。
厉北廷：……
他轻拍她的肩，无奈道：“静儿……”
程静书抱住他的手，还往下扯了扯，舒舒服服地贴着男人的手睡得香甜。
厉北廷叹气，索性随她去了。
傻姑娘先前受了极大的惊吓，想必定是又联想到了上一世程家灭门和自己身死的场景。
她啊……
明明胆子很大，却独独在这些攸关上一世的事情上仍然像个受不得一点惊的小白兔。
到底是他疏忽了，竟让她亲眼见到那些血流成河……
他轻叹着，目光柔软又温厚，轻柔抚了抚程静书的双颊，道：“静儿，睡吧……”
程静书这一觉就睡到了夜幕低垂。
她幽幽睁开眼。
下意识动了动，感觉手像是被什么扯住了。
她侧目一看。
妈呀！
她空着的那只手立马捂住唇。
这是梦吗！？
她闭上眼。
缓了缓才再次睁开。
这种一睁开眼就能见到王爷的场景是什么神仙梦境！？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平和。
哇……
她竟还是见到了厉北廷！！！
哇哇哇！！！
厉北廷睁开眼睛的时候帅，闭着眼睛的时候也帅啊！
她怎么看都看不厌！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要多看看王爷呀！
唔……
实在是太帅了！
就连妖孽段秋月都比不上。
她看着看着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看够了！？”
程静书“呃”了一声。
紧接着她就发现原本阖目安寝的男人竟睁开了眼。
那双眼依旧如墨染般深邃，此刻却又注满了笑意。
程静书看呆了。
这往日不爱笑的男人陡然笑得这么…这么圆满，她实在是招架不住啊！
呜呜呜……
她不敢看，又怕错过。
厉北廷拉下她的手，道：“静儿，自家夫君，随便让你看，无需不好意思。”
“静儿不是不好意思！静儿是怕看多了会…”
“会什么！？”
“会忍不住扑倒王爷！！！”
厉北廷失笑，道：“静儿如今说这些虎狼之词倒是愈发熟练了。”
“王爷！”
“好了！睡饱了没！？”
程静书点头。
“去院子里转转！？”
“好。”
程静书掀开被子。
目光下移，见到自己那一身脏污时，她惊了惊。
她倒不是嫌弃自己，而是…王爷一贯有洁癖，而且是洁癖晚期。
王爷居然能和这样脏兮兮的她同卧一榻！！！
天啊！
程静书打量着厉北廷，问：“王爷，你洁癖好了！？”
厉北廷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淡淡道：“没有。”
“那…”程静书指着自己身上的血污、泥土，道：“我…你，王爷怎么忍得住！？”
“无碍！”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静儿替王爷瞧瞧吧！”
“本王无碍！”
“那…王爷需要沐浴吗！？我屋内虽没有男子的衣裳，但可去三哥哥房中寻。”
“也行！”
“王爷若不愿穿三哥哥的衣裳，静儿让人出去买新的。”
厉北廷嘴角噙着笑意，道：“静儿瞧着似乎很紧张！”
“对啊！”
“怕什么！？”
“王爷你不记得了吗！？你第一次来太尉府时，我故意泼了你一身茶水，你那眼神都像是要杀了我。特别可怕，我至今都难以忘记。我还记得当时司马大哥还说你从不穿他人衣物。而后你就憋着一肚子的气走了，后来我常常想，当日若非我哥哥们都在，王爷你肯定会狠狠把我教训一顿吧！？”
随着程静书的话，厉北廷的记忆也回到了那一日。
他道：“你倒记得清清楚楚。”
“那当然啦！当日我就怀疑你是王爷，可惜你戴着面具，我想尽了法子也没能揭下你的面具。若那日你肯配合，兴许我们早就相认了呢！白白蹉跎那么些日子！”
“不对！”
“嗯！？”
“若那时你便知晓本王的身份，你对本王的感情又能有几分是来自上一世，能有几分是对这一世的本王！？本王倒是觉得这一切都刚刚好。”
“王爷你还在纠结此事吗！？”程静书咬唇。
她与上一世有着无法割舍的罪和孽。
她实在无法将自己从上一世中完完全全地剥离而出。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完完全全打消厉北廷心中的疑虑呢！？
她一张小脸全是纠结。
厉北廷笑道：“本王瞧着，纠结的人是静儿。本王才不管你是上一世爱上了本王，还是这一世爱上了本王，本王已经认定了你。即便你不爱本王，本王也会想尽法子让你当上静王妃。只要你愿待在本王身边就行了。”
“不行！王爷的要求也太低了。”
“要求低不低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陪在本王身边的人是你。”
程静书被这话臊得双颊通红。
她道：“你仔细想想，这一世我一开始爱上的人叫逐墨，我甚至还觉得我对不起上一世的你。虽然知晓你的身份后，我还是更喜欢用‘王爷’称呼你，我承认这声称呼里有我至死都无法释怀的上一世。似乎我这样叫着，上一世的那些遗憾就能解开，而我犯过的错也有了补偿的机会。可其实，无论是逐墨，还是王爷，我一心一意想要同生共死的人都是你……”
厉北廷叹气，眸中仍带着笑，道：“本王只是见你心情不郁，想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倒当真了！？时至今日，我们历尽生死，本王怎会还怀疑你对本王的心！？若真如此，本王也不配得到你的爱。说实话，本王倒觉得无比荣幸，这世上的夫妻，有几对能和咱们一样，有两世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