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下属不懂事,惊扰了陈少,在这给您配个不是……”
拉过旁边的小警员,恭恭敬敬的弯腰点头,赔着礼,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上沁出来,泛着粗粝的手不断的颤抖。
半响,空气中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般,队长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睫,黑夜吞没了他的容貌,只看的清他清晰的下颚线,眼眸轻轻的阖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温文尔雅的陈大少爷,今日的压迫感如此的强烈,即使一句话也没有说,也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旁边的小警员的腿不住的发软,要不是队长还在前面,早已跌落地下。
沉墨半响,陈薄儒微皱的眉心缓缓舒展,微微低下下颚角,睁开好看的双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带着温和。
“没什么,是我没注意到,倒是让你们费心了。”
一旁的小警员刚要直起身子答复,后背上队长宽厚的手依旧紧紧的按压着,无法起身。
“哪里哪里,为陈少费心倒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恭维的话语,更低的背脊,不敢稍作逾越。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陈薄儒脸上的微笑不变,好像早就知道队长的话语一般,从容的说着,慢条斯理的将手臂收回来,放在方向盘上,车窗缓慢上升。
看着白色的宝马车的车影已经看不到了,队长才慢慢的直起身子,松开了之前紧紧按压小警员的手,这才放松的锤了锤背。
“就开这普通的宝马车,看样子还是个普通的低配,你为什么这么慌忙?”
旁边的警员不解的看着,刚刚车驾驶的速度太快,自己也没有看清车牌号,到也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话音刚落,队长转头看向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不要按你的思维去想世家,你见过的车又有几辆,和你也说不清,下次长点心。”
“你不是说陈少是很好说话的吗?为什么刚才我们俩……”
“你没看见刚刚陈少的神情吗!!再好说话,他也是陈家说一不二的大少爷,要是按你的想法,我就已经陪着你丢失这份工作,而且在整个r城都不会有人再和我们交好了。”
听着队长慎重还带着些许怒气的话语,小警员偏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怕,队长已经在这个位置上许多年了,而他现在脸上的汗珠还在不断的滴落。
无声的砸入地面,一滴一滴,在这寂静的夜空下。
小警员转头看向陈薄儒离去的方向,刚刚开始的警员生涯,在第一日便得到了教训,黝黑发亮的眼眸里诺有所思。
陈薄儒清亮的眸底没有半分在意,仿佛刚刚在那里温和有加的男人不是他一般,漫不经心,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轻轻的磨挲着。
穿过长夜风林,盘山公路上空无一人,或许是因为没有高大遮挡物的原因,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冷意,袭向陈薄儒干净的额角。
千灵寺暗红色的砖石瓦垒,带着斑驳的痕迹,寺庙门口的俩盏长生灯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
缓缓的将车停在一旁,大致是因为到了晚上,来这里祈福的人烟稀少,大多都是面容愁苦的中年人。
推开车门,冷风更加强烈的袭来,一身白色的手工衬衫,暗纹流动的袖扣隐隐显露,散发着干净通透的气息,只是低垂的眉眼带着一丝距离,看起来难以接近。
一步一步的踏上阶梯,看着前面那个驻立的修长身影。
黑色的衬衫卷至轴处,下摆随意的扎在腰里,宽肩窄腰,令衣服有种架空感,下身是同色系的收脚工装裤,中筒的马丁靴,桀骜不驯中透出几分不羁。
不同于之前在晚会上看到的西装革履被束缚的模样,今晚的谢不俞反而更加的游戏人间。
“来了。”
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站在谢不俞的身旁,黑白分明,俩个极致的颜色穿在他们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修长的双腿不分上下,一个干净儒雅,一个邪气不羁。
站在千灵寺的门口,来往的行人不断的回头看着,不少女孩子都惊讶的捂住了嘴巴,欢喜却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过堂的夜风呼啸着,带着一丝丝的烟火气,整个千灵寺很安静,唯有廖廖梵音从诵经堂里穿出来,浮散在空气中,还有木鱼的敲打声,不由得让过往的的行人心神俱宁。
过了半响,谢不俞才转过身子,看向陈薄儒,两道视线迎面相撞。
车薄儒眼底冷淡,谢不俞眼锐而深,看不出什么情绪,极薄的双唇微微抿着。
“要一起进去吗?
听说这里出现过无数高僧,香火鼎盛,这里的算卦很灵的,无一不灵验。”
“嗯。”
上前几步,散香的居士递给二人两把香,末了双手合十,充满笑意的说了句“吉祥”,抬起看见二人的一瞬,瞳孔略微收缩,嘴角的笑容凝固。
谢不俞微微颔首,漂亮的桃花眼低沉,还礼。
陈薄儒还礼,“吉祥”。将其中一把递给谢不俞,然后拿过香往寺院伸出走去。
“你怎么呆愣了,无忧师兄?”
旁边的小和尚将新的香拿过来,放在一旁的功德箱旁,就看着无忧双手合十,呆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刚刚入门的二位施主,就连新进来礼佛的人都忘了,可把另一边的吴师兄累坏。
“怪哉…”
无忧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再接过小和尚手里的东西。
“哪里怪了?”
“明明是浪荡公子,羁绊颇多,大富大贵的命格,可偏偏好像心属一人,可这一人,倒是出了差错。而他旁边的那一位施主也是,命格变动。”
小和尚听了倒是来劲了,小肉手不断的拽着无忧师兄的长袍,竖起了耳朵。
“你快说说,是什么差错,既然能让无忧师兄你觉得怪??”
无忧抬起修长粗粝的手,轻轻的抚了抚小和尚光滑的头顶,眼底闪过迷惑:
“我也说不清,那位施主明明一切正常,可却让我感觉,一切都变了。
而那一人,我也说不出什么差错,明明……”
小和尚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小耳朵竖的正欢,无忧师兄倒是不接着说下去了,小嘴一瘪,抬起头仰视着:
“明明什么?无忧师兄怎么不说了?”
无忧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小和尚的脑壳,发出清脆的响声。
“出家人打听这么多干什么,好好干活,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偷懒了。”
小和尚捂着光溜溜的脑袋讪笑,快速的跑开了,忽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做了一个鬼脸,未等无忧师兄说什么,就一溜风的跑开了。
无忧无声的笑了,抬头看向那位施主离开的方向,主持应该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双手合十,“吉祥”,微微颔首。
“陈薄儒,你来过吗?”
静静的磨挲着手中的梵香,看着在蒲团上跪下又起来的人,谢不俞邪气的眼神里带着不甘,复杂的情绪交织落寞。
“没。”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看着姻缘树上红绳浮动,干净的喉结上下滚动。
千灵寺中外驰名,r城本地人少有没有来过的。陈薄儒前半生的生涯里一向钻研学术,不信鬼神,鬼使神差的答应谢不俞走到这里,是偶然罢了。
“我来的时候便有人和我说,这里很灵的,这里的菩萨有求必应,在这里算上一卦,便知今生了断。”
“你信吗。”
陈薄儒缓缓的抬起眼眸,侧目看向谢不俞轮廓分明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带一丝感情。
“我不信。
可是,你,也来了。
不是吗。”
谢不俞没有回头,陈薄儒的淡然带着一丝讽刺的目光让自己无法忽略,一字一句的反驳着。
沉默半响,空气里只余下袅袅梵音,陈薄儒弯了眉眼,又红了眼。
“看来我猜对了,这几年的我们每次的见面我都会发现,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科研成就,选择了加入时星沐,我不介意这个,但我不明白,这和你的改变有什么联系。
得,看你这一副清冷的像死人的样子,也不会再说什么了,有什么事情别一直憋着,你后面还有我呢,谢家大公子。
就当来散个心吧。”
谢不俞拿出抄着口袋的左手,认真的走向前面的香炉,梵香相触,火星穿过,静静的等着手上的梵香燃起,退步,和旁边的人一起俯身跪拜。
宽阔的背脊挺得笔直,不同于刚刚还在和陈薄儒开玩笑的世家公子,偶尔还会念念有词,看上去,有模有样。
手撑起蒲扇站起身,在将手中的梵香插入香炉里,烟灰抖落。
“你要来吗?”
陈薄儒轻轻的摇头,他所求的,这里求不来,抬起头仰望着,坦诚而干净。
天色完全昏沉下来,远山沉浸在星光昭昭之中,山间的村落已经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光。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浪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