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划破,大长老已经回到刻山部。
这道流光之中,包裹着的是刻山部大长老那张阴沉到极致的脸。
他胸中的怒火,如同积压了万年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刻山部的金纹大长老,亲自出手追捕一个毛头小子,非但没能手到擒来,反而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先是横跨千里的追踪,耗费了他大量的灵力与心神,眼看就要成功,却在最后关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魔教妖人截了胡!
一想到那个自称“吴大师”的男子,以及他那诡异霸道的化血神烟。
结丹后期!
对方的修为与他不相上下,甚至在功法的诡异程度上,犹有过之。
最关键的是,那里是魔教的地盘。
他孤身一人,强龙不压地头蛇,一旦陷入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理智告诉他,退走是唯一的选择。
但退走的憋屈与愤怒,却让他几欲发狂。
“吴大师……魔教……”
大长老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当他落在石殿前时,烈山,正焦急地等在殿门外。
看到大长老的身影,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大步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大哥!您回来了!那小贼……可是抓住了?”
在他想来,以大长老通天彻地的手段,亲自出马,抓一个连金纹都不到的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上百种炮制曾毅的酷刑。
然而,大长老并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从烈山身边走过,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烈山脸上的喜色一僵,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连忙转身,跟着大长老走入石殿。
石殿之内,依旧是那压抑的氛围。
大长老走到那巨大的蛮荒地图前,背对着烈山,一言不发。
烈山站在他身后,看着大哥那宽阔但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敢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石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烈山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大哥……情况,怎么样了?”
大长老的身躯微微一震,他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晦气!”
这两个字,像是两块万年寒冰,砸在烈山的心头,让他浑身一颤。
“晦气”?
这说明,大哥不仅没能抓住曾毅,而且在追捕的过程中,恐怕还遇到了变故!
烈山不敢再问。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烈山的思绪。
只见大长老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石桌上!
然后“轰”的一声,彻底化为了一堆齑粉!
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闭关密室走去,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
与刻山部那压抑到极致的氛围截然不同,曾毅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心灵冲击。
安阳城。
这座建立在蛮荒北域,魔教腹地的雄城。
没有想象中的尸山血海,没有哀嚎遍野,没有随处可见的欺凌与杀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高效、宛如精密机器般运转的秩序。
“很惊讶?”
走在前面的吴大师,头也不回地发出一声轻笑,声音依旧阴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气觉的自得。
“晚辈……的确有些。”曾毅老实回答。
“正道那些伪君子,总喜欢把我们描绘成一群只知杀戮的疯子。”吴大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他们不懂,混乱,是最低级的暴力,而秩序,才是最高效的武器。”
“我圣教所追求的,不是无意义的破坏,而是建立一个以强者为尊,以实力为唯一法则的,绝对的秩序世界。在这里,你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或者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反之,弱小而无用的人,就是尘埃。”
吴大师的话,像一柄重锤,敲击在曾毅的心头。
他无法反驳。
因为这套理论,虽然残酷,却无比真实。
剥去那些仁义道德的伪装,修真世界,不就是如此吗?
他们一路前行,穿过了数条繁华而又压抑的街道,最终,在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石塔前停了下来。
这座石塔,比周围所有的建筑都要高大,通体由漆黑的巨石砌成。
塔前,有两队身穿特制黑色软甲,手持符文长戈的护卫,他们的气息,都是筑基期!
“恭迎吴大师回塔!”
看到吴大师的身影,所有护卫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声音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吴大师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便径直走入了石塔。
曾毅深吸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石塔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
第一层是一个巨大的厅堂,数十名身穿黑袍的研究人员,正在各种奇怪的仪器和巨大的符文阵盘前忙碌着。
吴大师没有停留,直接带着曾被毅走上了通往上层的螺旋阶梯。
他的住所,或者说,他的研究室,在石塔的最顶层。
这是一个宽敞的圆形空间,占据了整个塔顶,可以俯瞰整个安阳城的景象。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
而在房间的四周,则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古老的卷轴、玉简和兽皮书。
除此之外,还有悬浮在空中的人体经络模型,上面用红色的光点标注着一个个穴位。
墙壁上,更是挂着一幅幅巨大的人体图,但上面标注的,并非血肉骨骼,而是一条条繁复到极致的经络流转线路。
“坐。”
吴大师走到房间中央的一张由白玉雕琢而成的椅子上坐下,随意地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蒲团。
曾毅依言坐下。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吴大师的十指交叉,放在膝上。
“告诉我,你的来历,记住,在我面前,最好不要撒谎,谎言,只会让你在我这里的价值,大打折扣。”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
曾毅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谎言?
他当然想过,编造一个散修的身份,无门无派,无牵无挂。
但是,在这样一位修为深不可测,心思又如此缜密的人物面前,任何谎言都可能被瞬间戳穿。
“回禀吴大师。”曾毅的语气恭敬,“晚辈名叫曾毅,乃是东域青山剑派的内门弟子。”
他继续说道:“我的师父,是青山剑派的古河长老。”
“古河?”
吴大师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玩味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动容。
他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
“青山剑派那个痴迷于上古炼体之术,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被同门视为怪物的古河?”
曾毅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远在蛮荒北域的魔教高人,竟然对自己的师父,有如此清晰的了解!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家师。”
“哈哈……哈哈哈哈!”吴大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怪不得!怪不得你这小子的肉身根基,如此扎实!比起那些靠丹药堆砌起来的废物,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原来是古河那个疯子的手笔!”
“古河啊……”吴大师感慨了一句,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我年轻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个真正的求道者,一个疯子。为了追求极致的肉身力量,他敢走前人不敢走的路。我很欣赏他,可惜,他走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