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曾毅没有再疯狂地捶打炼力石。
他知道,自己刚刚摸到门槛,强行追求更深的拳印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因为不得其法而再次受伤,并且会迅速耗尽刚刚突破带来的灵力和精神。
他选择在炼力石旁静坐,时而闭目凝神,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一拳的感觉,以及古河长老那看似随意的一拍。他细细揣摩那穿透、震荡的韵味,尝试将其与自己领悟的金钟符文的意境相结合。
时而,他也会站起身,走到炼力石前,伸出左拳,却并不击打,只是在距离石面寸许的地方停住,缓缓运转气血,模拟那种力量压缩和传递的“韵律”。
他能感觉到,每一次模拟,自己对这种力量的掌控就多了一分细微的理解。
他的身体,在炼气九层灵力的滋养下,配合着之前十二天近乎自虐的锤炼以及此刻对力量韵律的体悟,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和蜕变。
右臂的酸胀感日益减轻,骨裂处传来阵阵酥麻的愈合感。左拳的伤口也在快速结痂,新生的皮肤下,筋骨似乎更加坚韧。
第十五天清晨,约定的最后期限。
阳光再次洒满青石广场,驱散了清晨的薄雾。曾毅依旧准时出现在炼力石前。与三天前相比,他面色虽然仍有苍白,但眼神中的疲惫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锐利和自信。
他的气息更加内敛,站在那里,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虽不锋芒毕露,却自有其威势。
他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调整着呼吸,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的灵力和气血,等待着。
不多时,一道看似平凡的身影出现在广场边缘,正是古河长老。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缓步走来,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广场,最后落在了曾毅和那块巨大的炼力石上。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炼力石前,目光停留在了那个虽然浅显、但清晰可见的拳印上。
古河长老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拳印的边缘,感受着那石质结构被破坏后留下的痕迹。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曾毅,语气平淡无波:“半月之期已到,看来,你没有让我失望。”
没有过多的赞扬,但这一句肯定,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振奋人心。
曾毅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着古河长老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弟子侥幸,多谢长老指点。”
古河长老微微颔首,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根基打得还算扎实,悟性也勉强过得去。能在压力之下临阵突破,倒也算你自身的一份机缘。”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既然你完成了约定,便随我来吧。”
说罢,他不再看那炼力石,转身便向广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是。”曾毅立刻应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然而,古河长老的步伐看似不快,闲庭信步一般,但每一步跨出,身影向前滑行数丈之远。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已经快要抵达广场的边缘。
曾毅心中一惊,瞬间明白这绝非普通的行走,而是长老对自己身法和反应的又一次考验。他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体内炼气九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瞬间运转至双腿经脉,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破开空气,奋力追了上去。
虽然他刚刚突破到炼气九层,修为尚未来得及完全稳固,所修行的身法也远不如长老那般精妙诡异,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
但凭借着远超同阶修士的凝练灵力,以及这半个月来通过极限锤炼磨砺出的坚韧意志和对身体的掌控力,他将自身速度提升到了当前的极致。
古河长老在前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身后的曾毅是否跟得上,也似乎并未刻意加快或放慢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离开了喧嚣的外门区域。他们没有像曾毅预想的那样前往内院的传法殿或者长老居所,反而穿过一片片更为古老、灵气也更加浓郁的区域,沿着一条蜿蜒曲折、铺满青苔的古老石阶向上攀登。
越往上走,周围的环境越发显得肃穆和沧桑。古树参天,藤蔓缠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沉淀感。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平台出现在眼前,平台由巨大的青黑色岩石铺就,边缘是望不见底的云海翻腾,仙气缭绕。而在平台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口巨大无比的青铜古钟!
这口钟实在太大了,高达五六丈,钟口直径怕是也有一丈有余,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厚重的暗青色,仿佛并非凡间青铜,经历了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钟身之上,并非光滑一片,而是布满了无数复杂、古朴、充满玄奥气息的纹路。
这些纹路深刻而清晰,似鸟篆虫文,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与当今修真界流传的符文体系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苍茫、蛮荒的神秘气息。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让人心神震颤,仿佛面对着一件来自失落时代的造物。
巨钟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与这方天地,与这翻涌的云海隐隐呼应。一股无形的、古老而磅礴的气息以它为中心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平台。
在巨钟的旁边,靠**台边缘的地方,搭建着一座简朴的石亭。石亭内,有两名身穿内门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正盘膝打坐。
他们气息渊渟岳峙,修为赫然远超炼气境,至少也是筑基中后期的强者。他们的神情肃穆,显然是在此值班看守这口神秘的青铜钟。
看到古河长老带着曾毅走上平台,那两名看守弟子立刻结束了打坐,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古河长老面前,神色恭敬无比地躬身行礼:“弟子拜见古河长老!”
古河长老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目光便落在了那口巨大的青铜钟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似乎是追忆,又似乎是探究。
他转过身,面对着巨钟,对身旁的曾毅说道:“此钟,非我宗门之物,亦非此界凡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乃是老夫早年深入一处崩塌的上古秘境,于核心之地偶然发现。其来历神秘,材质非凡,钟身符文更是古老难言,蕴含的力量也与我们所知的体系截然不同,连老夫也未能完全勘破其所有奥秘。”
“此钟被老夫带回宗门后,便安置于此地,以地脉灵气滋养,并派人看守。它既是一件威力莫测的异宝,也是一件极佳的试炼之物。”
曾毅仰望着这口散发着蛮荒与神秘气息的巨钟,听着古河长老讲述它的来历,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上古秘境核心之地发现的神秘古钟?连古河长老都未能完全勘破?这比他之前想象的任何宗门重器都要更加不可思议!
古河长老看着他,缓缓开口:“你可知,我为何要你以肉身之力在炼力石上留下印记?”
曾毅想了想,恭敬回答:“弟子愚钝,最初以为长老是考验弟子的毅力与决心。后来在尝试中,弟子隐约感觉到,这似乎与长老所说的符文炼体有关,似乎是……一种力量运用的法门?”
“嗯,有点意思。”古河长老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你能在短短十数日内,不仅靠毅力坚持下来,还能从中悟到一丝力量运用的韵律,实属不易。”
他话音一转,变得深邃起来:“你可知何为符文?”
曾毅摇摇头:“弟子只知修炼功法需要观想符文,运转灵力,具体……”
古河长老抬手,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笔在勾勒:“天道造物,幻化三千世界。山川草木,鸟兽虫鱼,风雨雷电,日月星辰……这世间万物,皆是道的体现。它们的存在,运行,生灭,都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规则和至理。”
“上古大能,观天地之变,察万物之理,以无上智慧,将这些规则、至理,从纷繁复杂的表象中抽象出来,简化、凝聚,最终形成了符文。”
“所以,每一个真正的符文,都不是凭空想象,而是对某一种或某几种道的极致浓缩和体现。它是一种象征,一种印记,更是一种沟通天地、引动力量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