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目送着古河长老离去,直到那道邋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广场的尽头,他才缓缓收回目光,长长地、带着一丝血腥味的呼气吐出。
右臂骨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体内气血依旧翻腾不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般的不适。
然而,此刻充斥在他心中的,却并非痛苦和恐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灼热。
“符文炼体……这就是真正的炼体之路吗……”他低声喃喃,眼神中闪烁着近乎痴迷的光芒。与刚才古河长老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玄奥力量的一拍相比,自己引以为傲的金钟拳,简直如同稚童挥舞着木棍,可笑而不自量。
差距,宛如天堑!
但这巨大的差距,非但没有让他气馁,反而点燃了他心中最原始、最炽烈的渴望。
“曾毅师弟!”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
曾毅循声望去,正是陈楚师兄。他显然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陈师兄。”曾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身体晃了晃。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是……古河长老?”陈楚连忙上前扶住曾毅,感受到他身体的虚弱和右臂不自然的垂落,不由大惊失色,“伤得怎么样?古长老为何对你出手?”
曾毅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忍着痛,眼神却带着异样的光彩:“不碍事……是,是古长老。我……我向古长老请教,他老人家给了我一个考验。”
“考验?”陈楚一愣,看着曾毅的伤势,“什么样的考验需要下这么重的手?”
曾毅苦笑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那块巨大的青色炼力石:“古长老说,若是我能在半个月内,在这块炼力石上留下清晰的拳印,便……便有可能收我为徒,传授我真正的炼体之法。”
“什么?!”陈楚闻言,脸色骤变,目光立刻投向那块炼力石,“在这上面留下拳印?半个月?”
他扶着曾毅走近那块炼力石,仔细打量着。这块石头他并不陌生,是外门弟子测试力量和修炼一些基础炼体法门的地方,以坚硬著称。
陈楚皱着眉头,伸出手指触摸了一下石面,冰凉坚硬,一股沉凝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炼力石材质特殊,极为坚固,寻常刀剑都难伤分毫……”
他深吸一口气,对曾毅道:“师弟你且看着。”
说罢,陈楚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运转,气势陡然提升。他虽未筑基,但已是炼气九层巅峰,距离筑基期只有一步之遥。
“喝!”
陈楚一声低喝,右拳紧握,带着破风之声,狠狠砸向炼力石!
“咚——!”
一声远比刚才曾毅尝试时更加沉闷、响亮的撞击声传来。拳石交接处,甚至激起了一圈淡淡的气浪。
然而,当陈楚收回拳头,定睛看去时,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只见那被他全力一击的地方,依旧光滑如初,别说拳印,就连一丝明显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仅仅是颜色似乎略微变深了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这……”陈楚倒吸一口凉气,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眼中满是震惊,“我的全力一击,竟然连个像样的痕迹都留不下?”
他转头看向曾毅,表情凝重无比:“曾师弟,这考验……太难了!以我接近筑基的实力,都几乎无法撼动它分毫。想要在上面留下清晰的拳印,恐怕……至少需要筑基期的实力,或者掌握了某种极其高深的特殊发力技巧才有可能!半个月时间……这……”
陈楚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考验,对于炼气期的曾毅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曾毅听着陈楚的话,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心中对这项考验的难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但他眼中的炽热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更加明亮。
“我知道很难,陈师兄。”曾毅的声音带着伤痛后的嘶哑,却异常坚定,“但古长老那一拍,让我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力量境界,这个机会,我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陈楚看着曾毅眼中那近乎燃烧的火焰,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你……唉,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劝。但你这伤势……”
“我会想办法。”曾毅道,“多谢陈师兄告知。现在,还请师兄先扶我回驻地处理一下伤势。”
“好。”陈楚点点头,不再多言,小心地搀扶着曾毅,一步一挪地离开了广场。他心中依旧觉得这考验太过苛刻,但也被曾毅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所触动。
回到巡逻队驻地,陈楚帮着曾毅仔细处理了伤口,敷上药膏,用布条固定好右臂,又找来些疗伤丹药让他服下。队里相熟的几个师兄弟闻讯也过来探望,看到曾毅的伤势,都免不了担忧和询问。
这次,曾毅没有完全隐瞒,只含糊地说是向一位长老请教时受了指点,并接下了一个修炼相关的考验,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将具体细节搪塞了过去。众人虽好奇,但见他口风甚紧,又涉及到长老,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叮嘱他好生休养。
处理完伤势,又与同门交代了几句,曾毅不顾陈楚劝他多休息几日的建议,第二天一早,便强撑着身体,来到了外门执事堂。
“弟子曾毅,外门巡逻队队员,恳请执事允准,告假半月,以作潜心修炼。”曾毅对着负责登记的执事弟子躬身行礼,递上了自己的身份令牌。
那执事弟子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苍白,右臂固定着,略感诧异,但依旧公事公办:“外门弟子告假修炼,需扣除相应贡献点。半月,十五点贡献点,可确定?”
“确定。”曾毅毫不犹豫。十五点贡献点换取一个可能通往更高层次炼体之路的机会,在他看来无比值得。
执事弟子点头,记录、归还令牌:“准假。”
“多谢执事。”
从执事堂出来,曾毅没有回驻地,而是直接再次前往了昨日那个广场。右臂的疼痛在丹药作用下有所缓解,但依旧钻心,且完全无法发力。
他来到那块巨大的青色炼力石前,找了个不碍事的位置盘膝坐下。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尝试攻击,甚至没有立刻开始疗伤。他闭上眼睛,心神完全沉入对古河长老那一拍的回忆之中。
那一拍中蕴含的奇异力量韵律,那种凝练、穿透、带着特殊震荡的劲力,如同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他知道,蛮力绝不可行,正如陈楚师兄所验证的那样。
关键,就在于理解和模仿那种力量的运用方式,找到属于自己的符文炼体之劲。
广场上人来人往,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坐在炼力石前、明显带着伤的“怪人”。
关于曾毅被古长老一招重伤并接下苛刻考验的消息,已经在一些好事者口中悄然流传。如今见他第二天就带着伤跑到这里对着一块石头枯坐,许多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看,就是他,听说要半个月在炼力石上打出拳印。”
“真的假的?陈楚师兄试过都留不下痕迹,他一个炼气中期,还受着伤?”
“我看是受刺激太大,有点魔怔了吧?”
“啧啧,勇气可嘉,就是不自量力。”
“嘘,小声点……不过他这样坐着就能成功吗?”
各种低声的议论、好奇的打量、隐晦的怜悯、以及毫不掩饰的质疑,如同潮水般涌向曾毅。
对于这一切,曾毅置若罔闻。他的世界里,此刻只有那块冰冷的炼力石,以及脑海中古河长老那惊鸿一瞥的力量奥秘。
外界的纷扰,无法撼动他此刻钢铁般的意志。
他知道前路艰难,甚至可能真的如旁人所言,是痴心妄想。但他更清楚,这是他目前唯一的,能够触碰到更高层次力量的机缘。
他开始运转基础吐纳法,一边默默疗伤,一边尝试观想金钟符文,试图理解符文与力量结合的更深层联系。
日复一日,曾毅成了广场上一道固定的风景。
每天准时出现,或静坐感悟数个时辰,或在身体稍好时,用尚能活动的左拳,一次次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发力方式尝试着敲击炼力石,寻找那种微妙的感觉,然后拖着疲惫甚至伤势加重的身躯,在夜色中默默离开。
那个每天对着石头发呆和自残的受伤外门弟子,以及他身上汇聚的种种目光,成了这半个月里,广场上一道心照不宣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