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晃荡桥的南面不远,有一个比较大的回水弯,那里常年是碧水荡漾,人们很喜欢端了洗衣盆,拿了棒槌,提了水桶,来这里洗衣,洗好衣服之后,就跳进水里,美美地洗个澡,再回家晾衣服,这个感觉是很美很美的。
后来,这里白天有女人们过来洗衣服,孩子们在水里洗澡玩水,傍晚则是男人们从地里回来洗个澡回家吃饭。吃过饭,又是女人们到这里洗澡。好像这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人们就那么默默地恪守,一直到我五爷的出现。
五爷,跟我爷爷是堂兄弟,我爷爷排行十二,人们都叫他十二叔十二爷的。五爷家里以前是地主,五爷自然是游手好闲,没事整个鸟,逮个狗,今天出去看个戏,明天出去撵个鸡,反正闲得蛋疼,闲着也是闲着。
后来五爷就去了一趟南河湾的玄云观,跟那里的留着长长的白眉毛的大师,谈了一个下午。回来后的五爷就开始操持着西西去河弯里钓鱼了。
起初,弄了一把鱼杆,一天也就钓一两条毛鱼回来,五爷不知疲倦继续每天一大早就去西河弯里。就这样,没几天,五爷便可以一天钓上半桶鱼回来。不出一个月,五爷钓的鱼,就可以供左邻右舍吃了。
五爷很开心,没想到,自已平时闲得蛋疼,现在竟然也能让周围的人对自已竖大拇指称赞了。五爷心里很高兴,还是天不亮一大早就去西河弯继续钓鱼。
五爷知道,西河弯里有不成文的规矩,所以五爷就天不亮一大早就去钓鱼,钓到日上树梢,就提着东西走人。五爷这一点保持的很好,就算鱼再怎么疯狂上钩,也不会在人们过来洗衣了才回家。
五爷也怕人们说他不务正业……乡里人,都是务农,下地干活,操持庄稼,谁去钓什么鱼啊,钓鱼遛狗逗蛐蛐,这是乡里人认为的不务正业的典型事情。所以,五爷怕人家捣他脊梁骨,五爷脸皮也很薄,尽可能躲开这些风言风语。
那天早上,起了一场大雾,五爷出门的时候,就预感到今天会有不错的收获。因为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已钓到很多长着长胡子的大鱼,不停地往上拉,一会儿身后都是乱扭乱动的大鱼了。
五爷在梦里都笑醒了,醒来后,五爷去外边撒了一泡长尿,提着家伙就出了门。外面雾气森森,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是影影绰绰。
这路五爷走惯了,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到,五爷也没意识到什么,很快就到西河弯要下河坡了。
雾绰绰里,五爷好像看到一个大圆盘子,像是谁家的锅盖,掉在了河坡半腰里。五爷也没当回事,只是想,谁家的婆娘这么不小心,你在河里洗了锅盖,怎么能掉在这里,看你回家怎么烧锅做饭。
五爷心里想着,往前走,是下坡,五爷没看准,踩了一泡蚯蚓屎,一屁股就坐到了沾满露水的草地上了,就离那大锅盖几米之遥,手一伸,就能摸到这锅盖边。
五爷一个激灵,可能是屁股摔疼了,就一下子清醒过来。好在没有顺着坡往下滚,五爷把手里钓鱼的家伙什,都丢在一边,准备摁着这大锅盖站起来。
可谁能想到,这个大锅盖,竟然迅速翻过身,顺着河坡动了起来。五爷那可是吓了一跳,我的爷啊,谁家的锅盖竟然会翻身,还会跑。
连站也不站了,就那么坐着,定睛看那锅盖。没想到,那锅盖边边上,竟然伸出了四条短腿,腿脚上还竟然有巨大的爪子,而往前跑的,居然伸出了一个大大的脑袋……
我的天呢,这个大锅盖竟然是一个巨大的老鳖啊,这老鳖不得有上百斤重啊。五爷清晰地看到,那老鳖跑过去,那些草啊都被压倒形成一条坑路。
没跑多远那老鳖竟然一边两脚抓地,腾地立起来,顺着那河坡,像风火轮子一样,忽噜噜转动起来,没几下就冲进了河水里了。
五爷看得真切,忙站起来,往下冲。一直到了河边,那老鳖的巨大的锅盖一样的盖子,还浮起在水面上。
而让五爷没想到的是,就在大老鳖周围,那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浮着无数的大大小小的鳖盖子,像极了谁家的莲菜池子那浮起来的莲菜叶子,有大有小,场面壮观而诡异,五爷非常诧异而好奇。
就向四下里看,四下里雾气绰绰,而这些老鳖周围,水面上倒是没有太大的雾气,那些老鳖,五爷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特别是那个锅盖一样的大老鳖,竟然还伸着头,对着五爷摇了摇一样,慢慢地就一点点地消失在水面了。这大老鳖一沉下去,周围那些鳖盖子,也就没了影。
五爷再向水面看时,没想到的是,那雾气很快就挤了过来,水面也是飘荡着的雾气,而这雾气也越来越浓,浓到几乎看不清哪里是水面,哪里是空中了。
五爷一看这情形不对劲,就回头朝坡上跑,拿起钓鱼的东西,一口气爬上河堤,顺着原路就回了家。回到家里,人们都还没有起床,五爷赶紧喝了几口压井里的凉水,坐在院子里喘着粗气。
一直到外面人声渐渐地响起来,雾气也就快散了。五爷在雾气散了之后,就赶紧骑了老自行车,往玄云观跑。
到了观里,找到那个白眉毛大师,把这个事情说了一遍,问是什么情况,对自已有什么影响。那白眉毛大师,捋着白胡子,看着五爷,看了又看一句话也没说。
五爷心里有些发毛,就又问大师。大师还是没说话,后来大师就回观里没再回来,五爷就收到了大师小徒弟递过来的字条,字条上有两行偈子,看破不说破,善行有因果,悬崖勒马时,得道在我左。五爷看得一头雾水就回了。
过了几天,五爷没去钓鱼,五爷就又骑了自行车去了一趟玄云观,到了观里,找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在。
后来,五爷就在观里住了下来,想着要等那个大师出现,问他这个偈子什么意思,可是一直到五爷眉毛也白了的时候,那个白眉毛大师也没有出现。五爷就在观里无疾而终,享年一百零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