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站在这歪脖榆树边上,上上下下看了好多遍,也还是没有看到这榆树下面有异样。真想不出这个小人精他跑到哪去了。我就算用了心法,也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我出现幻觉了吗,不可能,这榆树下还有几包鸡子拉的糖鸡屎,可现在树上一只鸡子也没有了。要是我出现幻觉的话,那树上总得有鸡子吧。
这说明我现在好好的很正常,鸡子就是被这个小人给偷增了。说实话,在庄上,要是发现偷鸡贼,就跟发现了过街老鼠一样,人人都会追着打。
可是现在倒好,我要是大喊大叫,偷鸡贼,说不定人们会把我当成偷鸡的了,因为那个小人扛着麻包已经跑得没影了,只留了我在这榆树边上看来看去。
这个小人精,我以前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现在他出来,就把背锅儿家的鸡子偷了个精光,要是天亮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家的鸡子没了,会不会鬼哭狼嚎。
我想肯定会的,毕竟你说这鸡子,他们已经养这么久了,说不定都已经开始下蛋,可偏偏这个小人精出来就把人家整了个连锅端,或者说就是卷包烩,这真真是岂有此理。
而我随说是出来尿尿的,可是我却亲眼看到了,这个小子整个的偷鸡子的过程。我如果要是说出去,背锅儿家的鸡子是一个小人精给偷走了,估计没人会相信。
他们甚至还会问我,为什么大半夜你不睡觉,跑到平房顶上看鸡子被偷跑,那我该怎么解释,天呢,越想头越大,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于是我就不再在榆树下面徘徊了。
我得回去了,万一二婶醒了找不到我就麻烦了。我就转过身,准备往二婶家院子那边走。没想到,刚刚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小良,小良,你来啊,我在你后面哩。
我听这声音,好像很熟悉,但是一下子却又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了。我以前听我奶说过,夜里走路,听到有人叫你,千万别急着回头,好好想想,听听看看是谁在叫你。
于是,我就在这一瞬间就想起了我奶跟我说的话,就没有急着回头,脑子里在拼命地回忆,想着这到底是谁在叫我。
如果说这是我的亲人,父母或者二婶,那根本不可能,因为这已经下半夜了,他们不可能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叫我。那到底会是谁呢,我就伸出手,弹了一下脖子里那个老同志,一下把他从睡梦里扯了出来。
他也知道,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叫他的。所以,他一出来,就化阵青风,挡在了我的身后。我感觉身后安全了,才要慢慢回转头,没想到那个声音又挤着窜了过来。
小良,小良,你来啊,我在你后面哩。这个声音,跟我熟悉非常的我爷的声音,完全不是一回事。我知道我爷也很久都没有再在我的视野里叫我了,但是这又是谁啊,为什么在这大半夜的,突然在我身后叫我。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一下子变得有些冷飕飕的,虽然没有起风,但是这冷意却四下里漫延,使得我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我能感觉出来这后面叫我的人,应该是来者不善,要不然,不可能会好端端地突然就冷了呢。
我慢慢地转过了头,往后面看去,我看到就在我刚刚站的那棵歪脖子榆树边上,有一个不太高的黑影,那黑影很黑,黑得比刚刚挖出来的煤还要黑。
那黑影就倚着榆树,一只手伸着,不停地向我招着,小良啊,小良,你来啊,我在你后面哩。我看那个黑影,比我高出了很多,而且他倚着树干。
一动不动,就伸出那个手在不停地向我摇摆,那样子,像极了动画片里的慢动作,我能看得出向我招手的这个人好像还有些想冲过来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那么倚着那榆树,嘴里不停在喊,手就那么一直伸着,不停地向我摇。
可这人是谁呢,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啥。说实话,我也不是每天都跑到这里来,今天也就是看到一个小人精偷光了背锅儿家的鸡子,我才到这里来看究竟的。
我突然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个声音,就是后院的那个九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站在这榆树边,就是不肯过来。还一个劲地向我招手。
后院的九叔,我记得很清楚,一直都挺能干,人也长得标致,一头乌黑的卷发,当门牙有一颗镶了金。每回吃饭,我都跟大家坐在一起,大家在龙门头那里或蹲或坐,形成了一个圈,大家边吃饭边高谈阔论,什么都聊,天南地北,天马行空。
每回九叔发言,都会先清清嗓子里的痰,用红筷子敲一下细瓷碗边,然后嘴巴轻微嘟起来,嘴角往上抖一抖,我说……,然后就开始有板有眼地说起来。
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反正每回九叔,都能把自己说得兴高采烈,以至于忘了回屋盛面条,都是九婶在边上看着,翻了他好多眼白,才帮着九叔把饭碗一起端回屋,盛好一大碗面条,再送出来递到九叔手里。而此时,九叔基本都已经是口沫横飞,滔滔不绝了。
我记得很清楚,只要是九叔有啥好吃的,就会隔着院墙,站在墙根处叫我,小良,小良啊,你过来啊……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可是我却不知道我这九叔已经跟着西乡的包工队,去了南方,听说南方大发展,那里盖房子很盛行,需要大量的现浇队。可是,九叔啥时间回来了啊,我都没有听说,这不年不节地,回来估计是有事吧。
可是我这大半夜跑到外面来,正要回去继续睡觉,这九叔叫我干啥,我这么小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啊。我看到九叔的身影,在榆树下特别地黑,就像是他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黑被子。
可是为什么他一直就倚着那榆树不走出来呢,反正我就是一个小孩,又不是不认识我,想说啥,你就直说呗。弄这么神秘干啥,这大半夜的,要是把我吓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可怎么办呢。
这九叔还在一边向我招手,一边不停地叫我,小良,小良啊,你过来啊,我在你后面哩。还是这句话,九叔一直在说着,那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沙哑,就像是这九叔好几天没喝过水一样。
那声音中充满着干涩,也充满着眷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声音,我也没有太在意,反正很久都没见过这九叔了,现在突然出来叫我,我是过去呢,还是不过去呢。
我就站在这里,前面是老同志形成的无形保护屏障,我知道不管是人还是其他非人的东西,我只要站在这屏障里面,就不怕对方有多厉害。因为我现在根本确定不了,这个黑影就真的是九叔,但如果不是,那就麻烦大了。
不过,我又转念一想,这大半夜的,不可能会有人这么刚刚好就站在我身后,知道我出来,又知道我要回去。可是,我一般都住在北庄我自己家里啊。
那么,九叔为什么却独独地跑到这里来找我。于是我心里就多了一层疑虑,这九叔难道不是我真的九叔吗?
我就运用心法,直直地看过去,我发现这九叔身上好像裹了一层浓浓的黑烟,那黑烟就绕着他的身体经久不散,而九叔的脸上,却是极度的苍白,根本没有一丝血色。
我一看这不得了啊,这个颜色,跟那天我在他家院里看到的那个身上爬出大蛆的**没什么两样,难道……我不敢想,就算真的是,我也不敢乱想。毕竟九叔是大人,对于大人,我必须得有相应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