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一个人落得清静，在桥上买了两盏河灯，走下桥去，在河边提了提裙子蹲了下来。
此时的河面上已漂浮着不知几百几千盏河灯，亮着萤火虫一样的光芒，都盈盈地向下流飘去。不少灯上还用毛笔写了字，云芷仔细看了几盏，大多都是祈求老天赐福之类。
云芷摇了摇头。天君日日都有成山的公文要批改，怕是没有时间去留意这些河灯。
蹲在云芷右边的一个少女写完字，看见云芷还提着两盏灯没放，好心地问她需不需要自己的毛笔。云芷不好负了少女的美意，扶着额头将毛笔接了过来。
人人都向神仙祈福，我本来就是神仙，能写些什么呢？
云芷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唯一比较遗憾的……那就是在天界里，同龄的姐妹似乎都成亲了，就她一个，还待字闺中没嫁出去。
想到此，云芷不由又想起了司命星君说她婚姻不顺的话来，鼻孔里哼了一声，于是拈起毛笔刷刷地就开始往灯上写字。
一个灯笼写“婚姻美满”，一个灯笼写“儿孙满堂”。
一鼓作气地写完，云芷很是顺气，将毛笔还给少女，便学着大伙把两个灯笼也放了。
就在云芷正目视着灯笼远去的时候，一个人影在云芷左边落下来，突然说了一声：“你也在。”
云芷吓了一跳，侧头就看见沐剑那张俊美十足的脸。
一看到沐剑，云芷的第一反应就是再往他的身后瞄瞄，看那群不讨喜的家仆有没跟来。还好，看来今日沐剑是一个人。
沐剑倒是表情自然，柔声问了她一句：“令堂的病怎么样了？”
“额……还好、还好。”云芷回过神来，不利索地回答。
“还需要还魂草么？”沐剑竟然还揪着这茬不放。
云芷一个头顿时两个大，只得恭声又开始演戏：“我娘亲这段时间照大夫的话吃了药，已经好了许多，不需要还魂草了，将军还是自己留着用吧，小女谢过将军挂念。”
沐剑听了，似乎放了点心，点了点头。
云芷见沐剑沉默了一阵，心里安定了些，就想找个借口遁了。没想到这将军还不肯罢休，又问了一句：
“你此番是为令堂祈福来了吗？”
云芷的脑袋轰地一声响，反射性地看向那两个还在视野范围之内的河灯，一个写着“婚姻美满”，一个写着“儿孙满堂”，瞬间尴尬得都要钻地，嘴上却还在打着哈哈：“嗯……嗯，是、是。”
“将军呢？”云芷实在不想把这个话题转移下去，赶紧含糊过去，反问了一句。
沐剑将手上提着的灯笼拿给云芷看。云芷定睛一瞧，见沐剑的灯笼也是两个，每个灯笼上也都有字。
然而他写的却是“风调雨顺”和“国泰民安”。
云芷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
啊，我一个上神，为什么会在凡人面前感到羞耻啊羞耻。
“将、将军心系国家，小女惭愧。”
沐剑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我是不信神灵的，放河灯不过寻求个安慰罢了。”顿了顿，沐剑理了理衣袍，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这一年北疆动乱十分频繁，那一带几乎已是民不聊生。与其向天祈求国家安定，不如实实在在地去打一场战好。”
云芷认可地点点头，也盘膝坐了下来。
沐剑笑了笑：“我相信过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派我去北疆镇守了。”
云芷侧头看了沐剑一眼，沐剑的侧脸轮廓分明清晰。河灯的淡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云芷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皇上自己为什么不带兵去北疆？老是辛苦你们这些将军。”云芷撇了撇嘴，替沐剑抱不平。
沐剑微微一笑：“皇上要处理国家大事啊。沙场上论的可是生死，万一皇上有什么意外，百姓们怎么办？”
云芷不以为然，大咧咧地脱口而出：“怕什么，皇帝们都死光了，你不就是皇帝了？”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滞了一滞。
按照常人，听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估计早已心惊肉跳。幸好沐剑见多了世面，只是牵了牵嘴角，隔了许久后凝视着云芷的侧脸幽幽道：“苓钰，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那句话是死罪。”
云芷费了好半天劲才想起上回她在将军府随意捏造了一个名字，原来这声“苓钰”叫的是自己。
“……”
死罪？我难道会怕？
云芷不屑地想着，但面上却是沉默。爹娘曾经告诫她为人要低调，身处凡间更要低调。
沐剑见身边的人突然就不说话了，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语气吓着，不由心又软了。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坐着，漫不经心地说了声：“今日元宵灯节，炮声太响，本将军什么都没听到。”
云芷听罢，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顿了三秒，还是没憋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沐剑皱了皱眉头。
这丫头，委实也太不怕死。
云芷摆摆手，满是笑意地看着沐剑：“将军，你心地这么好，在战场上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杀敌的？”
沐剑愣了愣，脸却像是红了。
云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喉结动了动，半天憋出了三个字：“我可是……”便没有下文了。
其实沐剑本来想说“我可是战神”，后来又觉得这样自夸不太妥当，于是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云芷忍了笑上上下下打量了沐剑好几眼，看起来沐剑也不过二十出头嘛，跟她这个已经活了几百岁的人比起来可是嫩远了。
成功调戏了当朝大将军，云芷心中很是畅快。
“咳咳。”沐剑见云芷嘴上还带着几丝掩不住的笑意，心里尴尬，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
云芷装作没听见，心情大好地低头拔地上的青草，卷在手指尖把玩。
不知为何，沐剑虽说在云芷这吃了哑巴亏，心情却莫名不错。又过了一会，沐剑恢复了常态，又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元宵灯节的传说啊？”
“啊，什么传说？”云芷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