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苏，苏王爷来了！”
玉萝急促的一声呼唤，让沈潇潇整个人为之一振。
他来了，来做什么？
“公主，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你这丫头，怎么比我还急？”沈潇潇白了她一眼。
玉萝掩住嘴，笑道：“公主可不就是在眼巴巴地盼着他来么？如今他来了，怎的又矜持起来？”
她盼着他？
沈潇潇的心神，让玉萝的一句取笑激起了涟漪。那晚阴阳泉边，他忍着痛苦的脸，他凝视着她的眼神，他温柔而霸道的吻。一切一切，直到如今回想起来，都像院外吗吵闹的蝉，惹得她好乱。
或许，她的确是想着他的。
可她怎么能见他？他不但是自己的仇人，还是母国要她刺杀的目标。每一次的接近，让她心神荡漾，过后又留下无数烦恼。
苏城这个人，真懂得给她制造麻烦。
“在想什么呢？”苏城的声音远远近近，像一只蜻蜓在耳边来回飞舞。
沈潇潇侧过头去，就看到他叉着手，笑吟吟地望着她。
“谁让你进来的？”她想得入神，连他的出现都没有察觉。沈潇潇又惊喜又郁闷，仿佛自己脑中回响的心声也叫他听了去。
“除了皇宫，哪里我去不得？”苏城既是一国战神，身份显赫，又多次拯救百姓于水火中，自是拥有不少特权。
更何况玉萝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也根本没有阻拦。
沈潇潇轻轻“哼”了一声，道：“自大的家伙。”
“潇潇。”已不记得何时起，他的称呼变得亲昵。“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想去。”她不断坚定自己的心意，“除了完成信封上的条件，其他的事情我概不奉陪。”
每回遇到她，她内心的坚定就会从一块石头软化为一汪清水。而在清莹的水面上，倒映的是他的影子。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苏城道，“我已经查出那天是谁下的手，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是谁？”
难道杀她寨子的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苏城勾了勾手，“来，我便告诉你。”
结果，沈潇潇再一次让他骗走了。
苏城直接带她去了军营，男儿们雄厚的嗓音震落停在叶子上的尘埃，洗刷得碧空更蓝。
沈潇潇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未接近大门，便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当然，她不可能以女装出现。在歧若国中，军营里出现的女人只有一种身份，那就是军妓。有的是战俘，有的是获罪的女子，虽然很少出现，但军营对这种情况睁只眼闭只眼，权当默许。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沈潇潇装扮成一个小兵的模样，跟在苏城后面。
军营里的呼喊声响彻云霄，几个人在互相打斗。打着打着，原本的一对一变成了群殴，而被围攻的男子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边挨打一边嚎叫着。
有的士兵担忧地说道：“别打了吧，再怎么说他也是将军的。
“呸！将军现在已经贬了他，他和我们一样，你怕什么？”
“就是，这小子以前跟在将军旁边的时候没少欺负我们，你不敢，老子还憋着一口气呢！”
几个人说着，更加生气了。
“杨陵，你倒是还手啊！”
“以前你打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怂呢？啊？”
“哈哈哈。
“够了！”苏城快步走来，皱着眉道：“你们平时打打闹闹就算了，要是弄出人命，都要军法处置！”
看到他的出现，全部人停下活动，齐刷刷地行礼：“将军！”
杨陵仍坐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用手一抹，满脸都是血，都快认不出他的模样了。
苏城看了他一眼，道：“还呆着做什么，速去处理。”
杨陵咬了咬牙，“将军，属下要和他们公平比试！”
苏城似乎不大愿意，但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看了沈潇潇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话。
而寥寥几字，让沈潇潇口沸目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说：“当初我不在城中，是杨陵自作主张，带人去杀了你的兄弟，抱歉。”
杨陵？！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潇潇拨开人群，瞪着杨陵说：“我来跟你比试！”
“你是谁？”杨陵提出比试，本是为了报刚才的仇。他仗着有苏城在，那些人也不敢把他往死里打。
但是沈潇潇的出现，让他觉得意外。
他确定他是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可对方却好像非常恨他。难道是他的错觉？
沈潇潇根本懒得回答，趁杨陵打量她的时候，立刻出手，擒住杨陵的手狠狠一折。
“啊！”
杨陵不再思考她的身份，全心全意地与她比试起来。
可沈潇潇毕竟在气头上，打起来有一种狠劲，加上她反应敏捷，杨陵一时间竟占不了上风。
看着那矮小的身子风一样变换来变换去，杨陵却抓不住她，更找不到丝毫破绽。打到最后，他愈发急躁起来。
明明看着沈潇潇就在眼前，他使尽浑身力气向她扑去，可一眨眼，她却到了身后。
沈潇潇抬脚一踢，杨陵就摔在地上，额头还撞到了凸起的石子。这一下，他真的被打成猪头了。
“哈哈哈，打得好！”
大家只知道看得解气，对这陌生的小兵多了几分好感。
要知道这杨陵本人一点本事都没有，就仗着和苏城的关系耀武扬威，军营里的人要是和他作对，少不得要挨打。而且杨陵做这些事的时候总是背着苏城的，事后就算苏城知道了，他对杨陵也只是略施小惩。
自从几天前，杨陵突然被苏城喊进营帐骂了一顿，出来后，他的地位便不复以往了。
一开始，还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因为他们捉摸不准苏城的心思。后来有胆大的开始为难他，结果苏城压根就不理。渐渐地，他们的胆子就开始大起来了。
直到现在，就算杨陵被打成这样，苏城都好像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沈潇潇气疯了，看到杨陵倒地，她搬起地上的石头，就要往他的后脑勺砸去。
她要杀了他，为十八位兄弟报仇！
可石头到了半空，她又犹豫了，双手也为之而颤抖。
她从未杀过任何人，如今是为了兄弟报仇，她不得不做。
杨陵一条人命算什么，他杀了自己的兄弟，与那些人的命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对，杀了他！
可身后一股力道将她的手稳当当托住，苏城站在她身边，道：“别杀他。”
“休想拦我！”沈潇潇怒道。
“你可以打他，骂他，可就是不能杀他。”苏城是认真的，“我欠他一条命，我必须保护他。”
沈潇潇瞪着他，又瞪着杨陵。“这种人早该死一千万遍了，苏城，你要是拦我，我连你也一块杀！”
“别逼我。”苏城无奈地说道，“好不好？”
苏城恳切的眼神让她愣住了，怒火也随之停息了片刻。
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和语气跟自己说话，他是真的想保住杨陵的性命。
为什么？
那他带自己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潇潇。”看她有所松动，苏城取下她手中的石头，低声道：“跟我去营帐，我跟你解释。”
被他这么一搅，沈潇潇方才汹涌澎湃的杀人欲望减退了不少。再一看杨陵，他的确伤得不轻。
沈潇潇叹了一口气，跟着他离去。
进了营帐后，苏城唤人打来一盆水，用湿毛巾给她擦手。
“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曾经被我爹丢弃，后来才回了府？”
“记得。”沈潇潇看着自己的手，很脏，还有细微的血口子。
“我曾经流浪过一段时间，在我快饿死的时候，是杨陵的娘救了我。她照顾我，想方设法换钱给我买药和换食物，甚至她对我比对杨陵还好。”苏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说话时总会停一停，平复自己的情绪。
“没过多久，他娘亲病逝了，杨陵那时候很懂事，他知道他年纪小，怕拖累我，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直到后来我回了府，有一天无意中遇见他，那时候的他，已经让生活折磨得变了样。”
苏城是心疼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杨陵的娘亲也不会那么早死，杨陵也不至于变成这幅模样。所以他把他带进军营，盼着他能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但杨陵不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仗势欺人，他横行霸道，很多时候苏城都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可就算他知道，他也没有办法能狠下心来惩罚他。每次看到杨陵，他都会想到他的亲娘。这是他欠的债，只能由他来还。
所以，杨陵不能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沈潇潇知道他的苦衷，可心中仍然愤懑。“他为什么要去山寨？”
“那时候我带兵去平乱，他想去，可我没让他去。因为我知道他的实力不行，去了我也顾不了他。他很生气，但也没说什么。”苏城顿了顿，道：“我走后，他心中烦闷，无意中听说有个山寨劫人钱财，便带着一群人去围剿。”
杨陵想证明自己可以上战场，而且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就选择了山寨来开刀。
回来后，苏城查明此事，气得甩了他一鞭子。
可他不能下手，他不能杀掉杨陵，否则他于心不安。
“潇潇，答应我，不要杀了他，好么？”他知道这样的要求对沈潇潇来说是过分了，“他的债，我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