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道：“嗯，这茶让长公主一泡，多了不少香气。”
“苏王爷可别一口一个长公主的叫了，就叫我凤凝吧。”柳凤凝比他还要小，听他这么喊着，总觉得把自己给喊老了。
“凤凝。”苏城低低地喊了一声。
柳凤凝沉浸在他这一声中，久久不能自拔。
沈潇潇默默堵住耳朵，不去看她那浮夸的表情。
想不到柳凤凝会看中苏城这家伙，难道全天下的女人都好这一口吗？
“对了，王爷，凤凝今日编排了一只舞。既然王爷在，不如替我点评一二吧。”柳凤凝道。
“好。凤凝楚腰纤细，跳起舞来定会好看。”苏城知道她喜欢听别人的恭维，所以一直捧高她。
柳凤凝越听越高兴，赶紧去换上心爱的蜀锦衣裳，在他面前跳起了舞。
苏城含笑看着她，两人时不时以眼神交流，在外人看来，莫若与郎有情，妾有意。
趁没人注意，沈潇潇翻了个白眼。
这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舞？撩胳膊撩大腿，跳两步抛四五个媚眼，跟青楼里的姑娘有什么区别？
偏偏柳凤凝就喜欢这样，而苏城也装作十分欣赏的样子，让她跳得更起劲了。
等柳凤凝跳到苏城面前，不断地旋转时。沈潇潇瞪着她，真想伸出一脚去绊倒她。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知道苏城是在演戏，可看他对柳凤凝的态度，她心里就觉得不悦。
结果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苏城就先伸出了左脚，用力踩住柳凤凝的裙摆。
然后听到“刺啦”一声，柳凤凝的裙子撕裂，而她也花容失色地跌倒了。
就算是这样，她也要找准角度，倒在苏城的身上。苏城无奈地扶住她，道：“凤凝，你没事吧？”
柳凤凝指着自己的脚，眼中泪光盈盈。“我，我好像扭到脚了。”
她本是想让苏城关心自己一下，给她揉揉脚，可苏城压根就没有这想法。
“这。他为难地想了想，“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待会让你的婢女找人来看看吧。凤凝，真对不住了，我刚才就是看得着迷了，不小心踩住了你的裙摆，让你跌倒。”
“没事，我也没有看清，是我的错。”
两个人推辞来，推辞去，沈潇潇听得都不耐烦了。
“这样吧，我弄坏了你的衣裳，不如把它送给我，我回去找府里的绣娘给你重新做一件，如何？”苏城终于切入正题。
“行，等做好了，你可要亲自送来。”柳凤凝不会放过再见到他的机会，看来苏城对她的印象不错。要是借着衣服成就姻缘，不失为一桩美事。
更何况这衣服她虽真心喜爱，但毕竟坏了。就算修补回来，始终不太一样。更何况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穿过修补后的衣服，不管再名贵的料子都好，但凡出现破损，她都会丢弃。
“那是自然的，到时候我再备上薄礼，亲自赔罪。”苏城笑着接过她的衣裳，朝沈潇潇抛了个胜利的眼神。
沈潇潇三次都没法弄到的东西，却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但她不觉得有多沮丧，毕竟苏城的魅力摆在这，想要拿衣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苏城和柳凤凝聊了一会，才借口有事告辞。柳凤凝亲自送他到门口，眼中柔情万千。
“苏城，凤凝等着你。”
那小眼神，那语调，就跟一望夫石似的。
沈潇潇真想给她个白眼，可还是忍住了。
幸亏苏城一直在给她灌迷魂汤，她才无暇仔细打量自己。否则就她那随便的伪装，早就暴露了千百次。
回到王爷府后，苏城把衣裳丢给她，自己则在水盆里反复洗着手。
“怎么样，看出差距了吗？”他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跟你唯一的差距，就是我为女子，你是男儿身。要是换过来，输的就是你。”沈潇潇手执剪刀，剪下一块蜀锦，放进碗里烧成灰。
然后她拿出齐天师交代的其他东西放进去一并捣碎，做完这些，她发现苏城还在洗手。
“你洗那么多次干嘛？”
苏城皱眉，“不想碰她的衣服，脏。”
“哟，你居然也会嫌弃。”沈潇潇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要不是为了解蛊，你又笨得要命，我才不会亲自出马。”如果苏城不知道她傻乎乎地跑去驿馆，他才不会过来救她。
“得，算你赢了，行了吧？”沈潇潇耸了耸肩。
“怎么样，东西都齐了吗？”苏城回过头，问道。
“行了，我待会会做成药丸。今晚正好是月圆之夜，你去山寨等我。”
“怎么，又想绑架我一次？”
“才不是呢，我们山寨有一汪阴阳泉。一边冷如寒冰，一边是温泉，要解碎魂蛊，必须去那里才行。”沈潇潇道。
“好，今晚我会洗干净了来找你。”
苏城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其实洗干净就不必了，到时候你还是得泡在里面的。”沈潇潇嘴角一抽。
他摸摸她的头，笑道：“不洗得干干净净的，怎么跟你夜半私会呢？”
“算了吧，这位大哥，我好像和你不熟。”不止不熟，还有仇。
说起来也是微妙，起初沈潇潇的确是恨极了他的。可相处下来，她不断发现他鲜为人知的一面，不知不觉中，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变化。
要说恨，她好像恨不起来了。可要是不恨，她又会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
苏城看着她的脸，道：“潇潇，等蛊毒解了，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他会告诉她，当日山寨被围剿的真相。
沈潇潇心中一紧，竟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夜幕很快降临，沈潇潇在阴阳泉旁等了一阵子，苏城便来了。
“吃下这个，到阴泉里泡着。”她拿出制好的药丸，交给苏城。
“你为什么还带了一只刺猬？”苏城低头看着她脚边的笼子，饶有兴致地戳了戳。
“其实不是一只，是四只。”沈潇潇指着四周，道。“你待会就明白了，快点。”
苏城吃下药丸，当着她的面脱下衣裳。
看着他壮实的肌肉，流畅的线条，沈潇潇赶快捂住眼睛，道：“你其实可以不用脱的，这泉水很冷，穿太少会着凉。”
“我身子很好，不怕。”苏城偏偏要脱给她看。
她只好一直捂着眼睛，直到听到水声，才将两指打开一条缝，瞄了一眼。
苏城泡在刺骨的阴泉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寒冷侵蚀了他的身体，很快，他的脸上又笼罩了熟悉的青气，眼神也变得游离起来。
在要失去意识之前，沈潇潇冲他吼道：“快，去阳泉！”
苏城以手为支点，一翻就掉进了阳泉里。阳泉的水本就很暖，加上他刚从冰水里出来，就更觉得热了。
遭这么一逼，他忽而觉得腹部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紧接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遍布全身。
“啊！”他握紧双拳，痛苦地大喊。
能让一个铁血男儿痛到放声大叫，可想而知，那到底有多痛。
沈潇潇看得心急火燎，生怕他会挺不过去。蛊虫就在他体内垂死挣扎，四处捣乱，倘若他撑不过去，断气了，那可就糟了。
苏城用力拍打着水面，水花溅了沈潇潇一身。索性都湿了，沈潇潇直接跳进阳泉里，抱住他，道：“坚持住，苏城，你不能被它打败！”
这是最关键的时候，苏城是生是死，全靠他的意志了。
苏城的双眼都红了，听到沈潇潇的话，他猛地看向她，眼神错综复杂。
许久，他忽然伸手一按，把沈潇潇推到自己面前。然后，他亲了她。
这个吻像疾风骤雨，攫取了沈潇潇所有的意识。她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可是她并不抗拒他的亲密，相反，她的心反而好像开出了一朵花，让她喜悦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苏城渐渐安静下来，体内似乎也没那么疼痛了。
许久，他松开她，眼神幽暗如黑曜石。
沈潇潇这才觉得局促，赶紧爬上岸去，拿起控制着刺猬笼子的绳索，时刻做好准备。
接下来，苏城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看到一只手指粗细的黑色虫子飞快地从水面上游过，往沈潇潇爬去。
“小心！”
沈潇潇一拉手上的绳子，笼里的刺猬马上爬了出来。它们似乎能感觉到蛊虫的存在，齐刷刷地围过去。而蛊虫也害怕它们，不断地钻来钻去，想找一个突破口。
但最后，蛊虫还是让刺猬给逮住了。它们抢食着蛊虫，仿佛那是最美味的佳肴。
等蛊虫被吃得一干二净后，刺猬们却一个翻身，死了。
而它们的颜色也转变成诡异的黑色，那是蛊毒的表现。
齐天师特别嘱咐过她，刺猬是金蚕蛊的天敌，能够吃下它而安然无恙。虽然它们吃下碎魂蛊会中毒而死，但至少不会让蛊虫逃脱，继续害人。
沈潇潇点起火，把刺猬们烧了。直到这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恭喜你，蛊毒清除了。”
在哗啦啦一片水声里，苏城上了岸。
“谢谢。”
沈潇潇无端端又想起刚才的事，尴尬地咳嗽几声。“没什么，交易罢了。”
做完这些，她就可以远离苏城，不会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了。
“沈潇潇，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要退婚。”
苏城低沉的声音，拨开了阳泉氤氲的雾气。
“抱歉，我必须这样做。”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潇潇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好疼。
苏城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地转身，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沈潇潇怅然若失地坐在泉边，眼角不觉中滑落一滴泪水。
她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