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卿冷眼看着侍卫们将那人头上的眼罩拨下,眼底丝毫没有同情。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骤然见到光亮,这人的神色中立刻带上了两分希冀,尤其是当他看见明显是领头身份的纪严时,更是眼前一亮。
“你......这位大爷!”
“你放了我......放了我我给你银子!”
“很多银子!”
他一边求饶着,一边可怜巴巴地看向阮素卿,似乎是希望这个女子能起恻隐之心,为自己开口讲两句话,然而注定叫他失望了。
恶人之所以示弱,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错了,而是害怕被惩罚的后果。如果今日叫他得了手,只怕此刻他正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的“功绩”,哪里会想到对与错?
平心而论,能干出这般歹毒之事的人,早就烂到了骨子里,若是同情他,谁来同情被盯上的秦玉,无辜遭难的温宛莹,以及至今命垂一线的王临甫呢?
“大人!此事尚有蹊跷,不能就这么放过他!”阮素卿甚至加了把火,“看样子此人平日定是个恶贯满盈之辈,决不能轻易饶过他!”
听见女子决绝冷酷的话,一旁的两个暗卫倒是颇为惊讶地看了这边一眼,纪严却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
“自然,”纪严回应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何况今日之事,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一个是当朝状元,天子门生,另一个是官家千金,这些人稍有不慎露出马脚,只会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无论是那群打手,还是这所谓的“幕后黑手”,都不像是能想出杀人灭口这主意的,确切地说,他们是有贼心没贼胆。
那是谁让他们改了主意,在放走王临甫和温宛莹之后又决意杀掉两人?
不用费太多力气,纪严几番询问便让这人将一切都吐了个干干净净。此人只是个小角色,并不知背后的种种,可透露出的几丝蛛丝马迹却足以叫阮素卿瞠目结舌。
她和纪严对视一眼,只觉得一张无形的大网俨然在不知不觉中展开,试图悄无声息地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
相较起地窖里的血雨腥风,农庄的客房里却是一片静默。
温宛莹拉着王临甫的手臂,坐在床侧盯着他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啪嗒”一声,接着便是静萍的“哎呀”。
原来是她见温宛莹不吃不喝,便去厨房做了碗汤面端来,却不想进门的时候被绊倒,幸好面没有洒。
小环赶紧上去把托盘接过来,嘴里不由得数落了两句,温宛莹见状道:“好了好了,你们也是累了,赶紧去歇着吧。”
“奴婢怎么能放您一个人在这守着?留在这儿好歹能搭把手。”小环道,然而温宛莹却拒绝了。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床上的王临甫却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温宛莹赶紧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临甫!”
“临甫你怎么了?”眼见伴着咳嗽的动作,王临甫的身体也不由得起起伏伏,他身上被刺了两刀,伤口极深,温宛莹赶紧想要按住他,不让他乱动。
“我去叫人!”静萍连忙跑出去,小环也紧随其后。
看见王临甫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而痛苦的模样,温宛莹只觉得心如刀割。
“都怪我,你都是为了我......”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王临甫的脸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温......温姑娘......”王临甫的一声呢喃叫温宛莹又惊又喜。
“是我!”她赶紧趴到他的耳畔,不敢置信道,“王公子!你醒了吗?”
然而王临甫却依旧双目紧闭,只是又唤了一句“温姑娘快走”,便再无动静。
“你快走!不要管我!”
“快啊!”
白日里他舍身搭救自己的情景又在眼前浮现,温宛莹不由得趴在床侧痛哭。
她想起自己濒临绝望之际,王临甫冲了进来,那时他背着光,整个人如佛子降世一般。
“在下新科状元王临甫,这位温姑娘正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还望几位行个方便,王某感激不尽!”
不知怎的,那句情急之下的谎言突然回荡在温宛莹的耳边,叫她骤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王公子......”她看着王临甫,伸出白皙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庞,为他擦拭着汗水,“你不是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吗......”
“哪有丢下妻子一个人走的道理?”
“待你醒来,若你不嫌弃,宛莹嫁给你......”
“如此可好?”
......
同样的夜,肃穆庄严的皇宫里也并不太平。
太后突发恶疾,嘉明帝闻讯急忙从御书房赶来,晋王此刻也正守在寝宫外面。
“皇兄!”见兄长赶来,晋王赶紧迎了上去。
“什么时候了,不必多礼!”嘉明帝摆摆手,眼神焦急地张望着寝殿里面,然而紧闭的大门却无端叫人心慌。
“母后怎么样了?”
“不知道,正用着膳,突然就吐了血,整个人都不清醒了!”晋王急得团团转,今日他进宫陪太后用饭,谁知吃到一半太后却出了事,他急得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完全失了平日里的风度。
“吐血?”嘉明帝眉头一皱,“怎么会吐血?!”
“不知道......”晋王摇摇头,“太医说,像是中毒之兆!”
中毒!
听见这话,不说嘉明帝了,就连他身边的大太监汪盛也吓得一惊,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在这宫里居然有人能向太后下毒,这无疑是要造反!
“查!”嘉明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御膳房的奴才,还有这殿中伺候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汪盛应道,他心中明白,这宫里只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可谁叫这些个奴才倒霉呢?正好赶上这事儿了。
“母后......”一声啜泣唤回了嘉明帝的注意,他这才发现昭文也在一旁,倚着红柱脸色苍白。
“昭文今日也在,还是她最先察觉母后不对劲,抢在太医赶来前为母后漱口的。”要不然,只怕太后撑不到太医赶来。
“昭文有心了。”嘉明帝摸了摸妹妹的头,不由得想起那场还未宣之于口便胎死腹中的赐婚,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