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糊涂大哥早晚得被他自己害死！”阮家的后花园里，采菲骂了一句。
纵使早有预感，可阮素卿还是吃了一惊。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果然，你那大哥和阿步勒有联系？”
“不然你以为那承恩伯府的老太婆怎么就愿意帮他？”采菲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
“单凭那蠢货，承恩伯府会帮他？”
“......”阮素卿垂眸，她猜到了采菲大哥投靠桓章王府，却没有想到就连承恩伯府也暗地里倒了戈。
“那王老太君和太后可是表姐妹啊......”
“就是亲姐妹又如何？”采菲冷笑一声，“利字当头，其他都靠边站！”
“.......”是啊，手足相残，亲人相杀的事情，在这世上说少也少，说多也多，尤其是皇室之间，同室操戈已经屡见不鲜，她又惊讶什么呢？
她看着气愤的采菲，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她看得出来，采菲嘴上骂得厉害，可背地里却不会不管这位义兄。
富祥老当家这步棋着实高明。
“我能怎么办？”采菲苦笑了一声，赌气道，“大不了找人把他打成个瘫子，找人好吃好喝伺候他一辈子算了。”说着，她看向阮素卿，“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我这辈子，注定要和富祥绑在一起。”义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也不可能将义父的产业拱手给他人。
阮素卿吃了一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你找我过来，不就是为了你哥哥的事儿吗？”采菲依旧身着男装，依旧是那个精明的富祥二当家打扮。
阮素卿愣了愣，可想到采菲自小在人堆儿里算计里长大，连她都能看出哥哥的不对劲，何况是采菲呢？只是听她这口吻，似乎苗头不对......
“瑄哥是个很好的人，”阮素卿思考道，“他重情重义，又生性善良。”
“他——”
“他很好，我知道。”采菲接过话头，“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她以兄弟的名义和阮承瑄接触了这么久，又岂会看不出他的为人？
“就是因为他很好，我才不能耽误他。”采菲别开眼，看向池塘。隆冬刚过，园子别处已见春意，可唯有这池塘还是光秃秃，看上去毫无生意。
就像她的人生......
心中突然一阵难掩的烦躁，采菲噌的一下站起来，背对着阮素卿：“你也知道，我是行商的，他是做官的。”
“本就不是一路人......”她的语气硬邦邦，不知是在说给阮素卿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采菲的意思阮素卿很清楚。如果阮承瑄真的和采菲在一起，那注定一辈子都只能做个三品之下的官，凭借阮承瑄的才学，他担得起更高的品阶。
阮家本就是商贾出身，之前阮峋也有意将产业慢慢交给旁支，不让儿子插手。
“可瑄哥未必在乎这个！”阮素卿站起来，走到采菲身边轻柔道，“瑄哥并非在乎功名之人！”甚至可以说功名利禄之于阮承瑄，更像是枷锁。
从这次他被责令回家闭门思过一事就可以看出，他对官场之事厌恶至极。
“他不喜欢，可你叔叔婶婶却希望他能得高官厚禄。”和阮峋夫妇见面不过寥寥几次，可采菲却看得出他们对儿子的希冀，尤其是周氏的心思，显而易见。
阮素卿也明白，可在她看来，只要采菲对阮承瑄不是无意，那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阮承瑄是个有主意的，阮峋也不是个迂腐之人，只剩下周氏一人，事情并非山穷水尽。
“你婶婶在给你大哥相媳妇，这事儿你应该知道的。”采菲猜出了阮素卿想说的话，她终于转过身来，“她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你该知道的。”
自从阮承瑄得了探花之名，又任职翰林院后，京城不少有千金的人家都流露出和阮家结亲的意愿，周氏因为此事忙得不亦乐乎。可正如采菲所说，周氏中意的人选个个出身高贵，知书达理且性子温柔，这几个词和采菲八竿子打不着。
退一万步讲，就算采菲真的嫁给了阮承瑄，有这样一个不喜欢她的婆母在，采菲的日子也不会顺遂，哪怕周氏不是个恶毒之人，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婆媳俩都不会舒心。
阮素卿却注意到这背后的另一个事实：“所以......”她盯着采菲，观察着她的表情神态。
“所以.......你对我瑄哥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对吗？”不然为什么她总是在考虑这些身外事？重要的不是他们之间是否两情相悦吗？
采菲的眼神闪了闪，她似乎是想要逃避，可随即又恢复了爽朗。
“是，”采菲不愧是采菲，这份坦荡让阮素卿敬佩，“我承认我对你哥哥有意。”
“可那又怎样？”采菲清醒得叫人心疼，“我们注定没有结果。”
“就算他现在能为了我放弃仕途，为了我和他爹娘闹翻......”
“可回头呢？过几年，过几十年，他不会后悔吗？”采菲苦笑道，“当他看着别人高官厚禄在手，如花美眷在怀......”
“他会后悔的......然后呢？我们要么和离，要么就这么凑活过一辈子......”
“与其成为一对怨偶，倒不如维持现状，还能做一辈子兄弟......”说到最后，采菲的声音很是伤感，可她立刻便恢复了神采。
“所以素卿，”她看着阮素卿，“要知道，这对我们两个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会！”突然，阮承瑄的声音响起，把两个人都给吓了一跳。
“你——”刚刚还在被她们议论的人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采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还当是这兄妹两人联手给自己做了个戏，可眼看着阮素卿的惊讶不啻于自己，她只得呆呆地看回阮承瑄，一向精明的脑子难得成了一团浆糊。
“我不会！”阮承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郑重而真挚。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高官厚禄，什么如花美眷，”阮承瑄道，“你连问都不问我的意思，就这么给我判了罪？”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靠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