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卿的话让男子难得茫然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可看见那双迷人深邃的眼眸流露出些许呆滞的神情，这也足以让阮素卿“噗嗤”地笑出了声。
“是不是很吃惊？”她稍稍歪着头问道。
“......你在想什么？”男子并不回应她的话。
“我在想......”阮素卿拉长嗓音，心底那个隐约的猜测愈发清晰，她犹豫着要不要问出来。
问出来，如果能得到确认，那自然是好事；可若证实并非如此，那......
她眼神暗了暗，经历过前世今生的人到底是失去了所向披靡的勇气。
“在想我的心上人。”她叹了口气，鼓起勇气看向他的双眼。
她没有撒谎，她的确想纪严了，很想很想，可他却丝毫没有消息，就像是整个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而与此同时，她的身边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阮素卿不动神色地观察着面前人的神态，果然，听见她的话，这人短暂地愣了一下。
“心上人？”他重复道。
“是的，我有心上人，你知道的。”她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可心里却直打鼓。
“......”男子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这回你不打算问了？”阮素卿挑了挑眉。
男子抬眸：“你会告诉我？”
“也许。”阮素卿模棱两可道，“可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
“你是谁？”
努力抑制着心底的冲动，阮素卿转身走了两步，她看向远处黑漆漆的街道，明明是如此寂寥的夜，孤男寡女，可她却丝毫不感到害怕。
如果......阮素卿攥紧了拳头，如果真如她所猜测得那样，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刚刚你在那里，对吗？”她背对着他问道，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阿步勒的人不会那么蠢，是你的人有意让官府注意到异样的。”阮素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二。
她盯着漆黑的巷子，故作镇定地说出自己的推测。还有那声耳畔的轻哼，她不可能听错，一定是他用了内力传到她耳边的。
就在她看了顾珩一眼之后，是.......吃醋了吗？阮素卿赶紧制住自己愈发不着边际的想法。
“阿步勒之前有意与你结交，可你却拒绝了，”阮素卿深深地呼了口气，“这背后的原因定然不简单。”
“是因为桓章王父子有意谋反，对吗？”
少女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可平静的话中所传达的信息却足以让朝野震惊。
男子听得却毫无惊讶，甚至心底还涌出丝丝赞赏。
果然，她聪慧极了，一点点的痕迹就能抓住，然后牵出一串线索。
虽然，这一点点的痕迹是他有意放出的。
“你到底是谁？”阮素卿想去质问他，可终究没有转身的勇气。
她根本不知道，这无边的夜色里，所有的情绪皆会被无限放大，包括她冷静声线下的那抹颤抖。
“不要告诉我，你只是一个商人，”阮素卿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冷淡起来，“商贾可没那么大本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假，可唯有钱权结合才能手眼通天，否则，便只是个浑身铜臭的钱罐子罢了。
“......”
身后迟迟未有回应，阮素卿的眼眶逐渐红了，嘴唇也抖动了起来。
“不是说心悦于我吗？”她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赶紧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过去。
“怎么？连真面目都不展露，这就是你所谓的‘心意’？”不知为何，明明还不甚明晰，可她几乎快要确认了，确认那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委屈和心酸铺天盖地得涌来，几乎将阮素卿整个人淹没。明明身后的人什么也没说，可她却越发生起气来。
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她的肩上，把她轻轻转了过来。
看见少女红彤彤的双眼和鼻尖，男子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想抚摸一下她的眼角，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手臂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放下。
“你知道吗？十一岁时，我第一次来到皇宫，觐见先帝与太后。”他缓慢而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伴着轻柔的夜风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我随先帝去御林苑游猎，不想遇上了刺客。”
“当时身边只有几个侍从，眼看着那刺客刀刀致命，他们一个个倒下，而我却无能为力......”才十一岁的少年，就连身量都尚未长开，纵使天赋异禀又岂能与刀尖上生活的刺客相比？
“然后呢？你怎么逃出来的？”阮素卿抽了抽鼻子，被他所讲的故事暂时吸引了注意。
“御林苑中布有捕兽夹，”他轻笑了一声，“动动脑子引他们过去就是了。”他的语气很轻松，可阮素卿却知道这背后有多凶险。
御林苑里有捕兽夹是不假，为了防止贵人们误中陷阱，宫人们特意绘制了地图，可......
可那图纸往往是随行的侍从拿着，以做提点，他当时面对着刺客，仆从们又都死于对方刀下，哪有时间去查看图纸？
“你把地图都背下来了？”阮素卿惊讶地问道。
“幸而脑子好罢了。”男子苦笑一声，看见少女丝毫没有想起什么的样子，他的眼神中划过一丝黯然。
是的，他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故而......年少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亦能有所印象。
一张哭成花猫似的稚嫩脸庞，逐渐与面前的少女重叠，男子的嘴唇张了张。
“你知道吗？”
“后来先帝赞我果敢，可事实上，我只是觉得死也没什么罢了。”
有些人一出生便拥有了一切，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天之骄子令人羡慕，然而，这也意味着他将毫无敬畏。
哪怕是死亡。
祖父早就看出他骨子里的冷情，也曾请国师为他占卜过。当时国师预言，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这心却少了一块儿。
“缘分到时，自会遇上。”当时，国师是这么说得。
夜风中，站在这璀璨的星空下，男子认真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他知道，他的心终于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