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那么半个小时。
成曜从安静的站在一边，空气里时不时会想起他沉重又舒缓的呼气声。
林月靠在粉墙上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胸腔上下剧烈的起伏着，看着他因为紧张而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林月会觉得成曜是真实的，是真实存在于自己世界里的。
他好像总是游刃有余，总是胜券在握，那样高高在上的，总是缺少一点人气。
不像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人。
但现在林月勉强的他，会紧张，会焦虑，会无措，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一点点可爱的小马脚。
这才是林月最喜欢的样子，更贴近生活的样子。
成曜仰头，正看到林月望着他，目光中有似水的柔情。
他浅浅一笑，紧绷的脸部肌肉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我好紧张。”
他略微一想，又重新补充了那么一句话，“这种感觉远远要比我第一次上台还要紧张。”
林月歪头，视线停留在成曜眼皮上有些耀眼的眼影上。
她甚至都很难想象，要是自己眼皮上涂了这种模样的眼影，多半会没脸出去见人了。
“那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忽然觉得，成曜这么一个人，不该被融入自己生活之中，而是应该被陈列在博物馆那样的地方。
“这样正好可以找一下最开始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不是吗?”
“也对。”成曜忽然低头，有些惨淡的一笑，“不过就算是找到了，也是最后一次了。”
林月不言，没人比她更了解成曜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她知道成曜心中的斗争。
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场自己之间的斗争。
那是一场身为成曜的女友和粉丝，两种身份之间的斗争。
这一场博弈最后的结果，林月也不太分明。
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去对成曜说什么。
“林月，你爱我吗?”他忽然这么开口问道。
“我永远爱你，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方式。”她语气笃定。
成曜忽然就笑了，有那么一刻，林月感觉到成曜这个人身上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和底气，是自己赋予给他的。
如果说成曜的力量是由自己赋予的，那么，自己的力量又是谁来赋予的呢?
林月不知道。
“就快要结束了。”成曜这么说。
“就快要结束了。”林月同样也这么应和。
“成先生，稍微准备一下，快要上台了。”不远处，工作人员朝着成曜喊了一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好，就来。”成曜说着，又随即回过头对着林月交代了一句，“我先去做一些后续准备，我们等会前台见。”
“好。”
他接着起了身，却没有朝着工作人员方向走过去，相反，他两步上前，弯腰抱住了林月。
“好多人看着呐……”她不轻不重在成曜肩上锤了一下，整个人脑袋埋进了成曜的怀里。
藏起来，林月这么想。
只要她埋进去的话，就没有人可以发现成先生面前其实还站着那么一个人。
他声音喑哑，因为脸上还带着妆容的缘故，他只是安静的靠在林月的肩上，没有旁的动作。
“让我充会电，一会儿就好了。”
林月没有说话，她只是竭力的，竭力的把自己的身子藏在了成曜身后。
“好了，我们等会见。”成曜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即朝着工作人员走了过去。
林月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无数道探寻的目光落在了林月身上，她却是恍若未闻，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直到成曜的背影也消失不见了。
她目送成曜离开之后，走到场外，拿起手机给林溪然打了一个电话。
“来了来了别催了，我已经下出租车了。”电话刚刚打通，林溪然的话就劈头盖脸的朝着林月砸了过来。
林月有些莫名奇妙的笑笑，“我还没有开始催你。”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林溪然翻白眼的表情。
“要是等你开始催了，那么就已经来不及了。”
林月哈哈一笑，“我不是怕你不喜欢跟人挤?现在距离开场还有点时间，我可以先带你来后台休息一下。”
林溪然揶揄道:“果然是有关系的人，就是跟我不一样。”
林月随着她轻笑起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林月，我现在正在正门口，你快来接我吧。今天天气热死了，妈的，本来脸都已经被烫伤了，要是又被晒黑了那得多恐怖……”
林月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林溪然这个女人没完没了的碎碎念着。
每一次她这么在林月面前絮絮叨叨，林月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林月倒是能莫名的从林溪然的语气里感受到几分安慰来。
至少她这种没完没了的说话口吻会让林月知道，她状态很好。
至少，精力充沛。
“好，你们好，是的，是我，呵呵呵，不好意思，被你们认出来了。”
电话那边林溪然的碎碎念戛然而止，接踵而至的，是她轻轻的笑声。
林月这就知道，她大概是被粉丝认出来了。
“我么?我当然是来看演唱会的啊，我的好朋友成曜开演唱会，我怎么有不来捧场的道理。”
电话那边吵的厉害，林月还是能从其中喧喧嚷嚷的声音里面分辨出林溪然的声音。
“多久复出么……”林溪然声音缓缓沉了下去，“我现在还没有那个打算呢，因为我的状态还不好。”
林月几乎是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再不过去阻断这一切的话，林溪然存在的地方大概会召开一场荒唐的新闻发布会。
不久前成曜给她要了一个工作人员的牌子，以免她出入没有障碍。
所以她现在要是出去把林溪然带进来，大概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那边的说话声还在继续，林月甚至能听到林溪然那边嘈杂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汹涌了起来，几乎是要把林溪然原本的声音完全淹没进去。
“等我一下，林溪然，撑会，我就来找你。”她一边安抚似的对着林溪然说道，一边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其实林月要找林溪然根本就没有什么困难。
她只要朝着人多的地方找过去，林溪然就肯定在那里。
演唱会外场人山人海，热闹得就像是一条坐落在闹市里面的小吃街。
大概，也就只有林溪然这种神经大条得离谱的女人，才会在这个地方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身份。
要是粉丝不堵住她，林月都觉得完全说不过去了。
她艰难的朝着人潮汹涌的最深处走了过去，空气中还残存着些许未退的暑气，有不轻不重的几个步子踩在林月脚上，给她的鞋面蒙上了一层灰。
她后背上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她浑身濡湿得有些难受，却还是拨开人群朝着人群中走去。
林溪然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虽然是经历了不大不小的无数次采访。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场面，她还是显得有些花容失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麻烦借过一下。”林月一边竭力的朝着人群中挤，一边把手上的牌子展示给大家看。
“溪然姐，成先生让先来带您进内场休息。”林月语调平和的说着，尽可能的避开林溪然那张竭力憋笑的脸。
“好。”林溪然这么说着，随即随着林月走了出去，“不好意思大家，如果有什么后续安排和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谢谢大家都关怀。”
林溪然一边笑着，一边风情万种的给大家挥手。
和前面一个劲的开路的林月相对比。
林月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丑。
好不容易避开了人群，林溪然调笑着看她，“你倒是进入工作人员这个身份很快。”
林月白了她一眼，“你倒是只会说这种风凉话了，刚刚我那么灰头土脸的样子我看你见了倒是高兴得很。”
林溪然笑得很开怀，黑色墨镜下是一张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面几乎是没有半点开水停留过的痕迹。
林月淡淡的松了一口气。
“谁让你偏偏要找个工作人员的身份来扮演。”
林月双手抱胸看她，“那你觉得我该找个什么样的角色?”
“成曜未婚妻。”
林月白了她一眼，“有病。”
她可以敏锐的感觉到林溪然瘦了些，虽然她始终如之前一般都活泼、明朗，甚至是牙尖嘴利，但林月就是可以感觉到她精致妆容后面的憔悴。
不是从她的外在形象展现出来的，而是暗藏在她内心某一处的，灵魂里的，淡淡的霉涩气息。
“成曜现在在干什么?”林溪然一边侧过头去，对着给自己打招呼的工作人员微微一笑，随即又转过头对着林月问。
“他在做最后的上台准备，检查麦克风耳返什么的。”
“真好啊！”林溪然由衷的感慨了一句，“说起来，成曜还是我小时候的偶像。”
林月神情古怪，“他还比你小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