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以为自己切断了自己的一切联系,把自己藏起来,就能暂时让自己不再去面对那些事情。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她还是败在了林溪然这里。
“溪然,我真的不想再提了。”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有些倦怠的把后脑勺靠了上去,“我这段时间把自己缩在医院里,就是不想让我自己再去想,再去面对这些事情,我只想要一点点的清净时间,仅此而已。”
林溪然依旧是眉头紧蹙,她望着林月,眼中是丝毫没有半点掩饰的忧虑。
“但是月宝,你想过没有,你装病虽然是可以避开一些东西,但是有些事情你早晚都要去面对的。”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林溪然口中的,她何尝不明白?
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去细想,越是这么想下去,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悲哀。
她仰头,盯着自己头顶上的一小块雪白的天花板,不再说话了。
“月宝,你其实是已经动摇了是不是?你最终还是舍不得成曜。”
她没有否认,只是有些艰难的闭了闭眼睛。
“溪然,你知道吗?我以前爱上成曜的时候我才那么二十岁,我觉得爱情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是可以让我为它燃烧完一切的东西,是我的全部。我只要我自己爱了,我就有花不完的力气。”
她有些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来,这段时间总是让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只要自己再多说两句话,就能累得没有力气。
她甚至是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搁浅了的,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渴死的鱼。
“后来,我当了经纪人,拿了一个‘金牌经纪人’的虚名,我甚至觉得我自己不再是之前那个懦弱无能的人,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好他,也保护好自己。”
“但实际上呢?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只剩下了身不由己。”
“我以为我已经做了自己,跳出了这个圈子,成为了一个旁观者,但实际上,我以前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能变成刺死我的利刃,我被人威胁着,被逼迫着往前走。”
“我依旧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我没有力气去主宰的命运,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私心逼着我必须要做出一个对他有利的选择。”
林月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有些发疼了。
她甚至是觉得自己的喉咙此时像极了一只烂掉了的老音箱,稍微发出一点声音都像是接近了全力。
但她却还是强撑着继续说了下去。
“我原本以为的,我所拥有的,最举世无双的爱情,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笑话罢了,他们可以用这个肆无忌惮的讥讽我,可是我怕,根本没有半点回击的力气。”
她像是终于消耗完了自己喉咙的力气一般的,低声剧烈的咳嗽出来。
“月宝,不要着急,你先喝点水。”
林溪然把一杯水递到她的手上。
林月伸手接过,仰头,囫囵的吞下去一口。
眼看着她手里的杯子已经完全空了,她却依旧是感觉自己喉中的疼痛没有减缓半分。
林溪然的眼眶微红,她望着林月,眼中是没有丝毫掩饰的心疼。
她伸手接过林月手上的空杯子放在一边。
“月宝,我明白的,我明白你。”
林溪然伸手,握着林月随意的垂在床边的手。
她的手简直是冰冷得刺骨。林溪然竭力的握着它,那冰冷之意却还是没有减缓半分。
“溪然,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她感觉自己的鼻子一酸,声音里似乎也有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呜咽。
林溪然没有回答,只等着她自己继续说下去。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在爱我,都在一门心思的为了我好,但实际上呢?从来也没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我需要什么。他们从来都是逼着我去选择一个他们自认为是对的,是为了我好的选择,但实际上呢?我根本就不想要。”
林溪然手上的动作猛地一紧,她甚至是勒得林月的骨骼有些微微发疼了,但却依旧是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林月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甚至是灼热得让林月的手掌有些微微发疼。
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悲哀。
还好,她还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毫无城府的对她诉说自己的一切,但,她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她眼睛酸疼得厉害,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很想要去抱着林溪然痛哭一场。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是连哭都显得格外的无力,连哭得力气都不剩了。
“月宝,没事的,没事的。”林溪然竭力的握着她的掌心,似乎想要给她些许的力量。
“你就是你,你始终就是你,你不用在乎他们每一个人,你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林溪然声音微微颤抖,哆哆嗦嗦得仿佛下一秒钟她就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你走吧月宝,你离开这个圈子,离开这个要命的鬼地方,回到自己的家乡好好生活,好不好?”
她艰难的闭着眼睛,眼泪终于肆无忌惮的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我做不到。”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的说出来一句话。
“我做不到!”她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般的低吼出声,像是在责骂着自己。
“我当然也觉得自己收应该回到原本属于我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成曜呢?他怎么办?他已经跟陆青解了约,他现在在娱乐圈已经是孤身一人了,他那么多把柄在别人手上,只要稍微一点的胡编乱造,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了。”
林月艰难的抽噎着,她感觉自己的耳边一片濡湿,耳边的碎发被泪水浸湿了黏糊糊的贴在她的耳边,但她却也再没有去拨开的力气。
“他要是真的毁在我手里了要怎么办啊?”
林溪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身轻轻环抱住了她,“月宝,那不是因为你,那不是你的错。”
她声音清脆,带着沉重的怜悯之意落在林月的耳边。
尽管如此,林月却还是觉得自己心中的歉疚没有半点舒缓。
如果只是许多年前的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或许也是完全不足以在娱乐圈掀起什么了不得的大波澜。
但偏偏,她跟成曜的纠葛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只要被有心人随意的渲染一下,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什么隐婚生子这样的谣言都能漫天飞舞。
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一切都会来不及。
“月宝,你不要再怪自己了。就算是你来到了这个地方,也对成曜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如果他没有对你心动,也坚守了自己的职业操守拒绝你,那么一切都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林溪然的手环到了林月的脑后,温热的掌心有些竭力的把林月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上。
“月宝,成曜既然已经做出了那样的选择,那他就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而你,你这些年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你已经还清了。”
其实林月甚至是觉得,骆轻阳的话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没有半点问题。
甚至她自己都觉得,那句话是对的。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像是成曜身边的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
他需要自己的时候,就笑嘻嘻的粘过来叫她小助理,但他不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就大声呼喝的让自己赶紧滚,别在面前烦他。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原本也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的决绝,足够的狠心。
但实际上,她却不得不承认,时间并没有消耗掉自己骨子里的那一抹贱性。
不管成曜对她说了多少过分的话,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
到头来,她还是不忍心看到他受到半点侮辱。
“溪然啊,我的溪然。”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完全浸透了林溪然的那一小片的头发。
但是她还是很竭力的抱着她,像是在抱着一棵救命稻草。
“还好有你,谢谢有你。”
她知道,有些言语在自己和林溪然之间都显得格外的无力,但是,她也明白,自己想要说的,想要表达的,她都明白。
“月宝,你知道的,我也一样。”
她想林溪然大概也哭了,哭命运,哭自己,哭这个泥潭一样的圈子。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抱着林溪然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她甚至是觉得自己眼睛完全已经睁不开了,喉咙喑哑得没有半点声音。
但是林溪然却是始终就在这里,安静的陪着她,而那环抱着她的力气,却也始终是没有松开半分。
林月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力气了,她闭着眼睛,鼻尖是林溪然身上的香水气,那恼人的发丝横七竖八的扰着她的脸,她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心安过。
因为,此时此刻,她的身边,还有那么一个人,能让她卸下所有的防备,嚎啕大哭一场。
“月宝,要不这样吧,你搬去我那里和我一起住,我们俩有个伴儿,也好互相照应着,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