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泊尔脸有些热,欲将他们唤醒,这还在殿下面前呢,怎么就如此不注意?
果尔制止了他。静静的等待天明。
天黑,他们看不见,却能听见流水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从未停止。
不知什么时候,有雾自山间升起,人只要从中走过一圈,浑身都是湿湿的,黑黑的,像是刚从碳窑中出来。“殿下——大人——”这声音甚是喜悦
苏泊尔与果尔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闻声赶到。
雾太浓,看不清楚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淙淙流水声,不大,就像是一条*。
又侍卫奔上前来道:“恭喜殿下,我们成功了!”
果尔跟着那侍卫往前,来到大火发生之地。
地上满是黑白色的灰尘,又沾了晨起的露水,就像乡间的烂泥巴路一样,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岐山脚下的水田之中。
果尔也像是个老农,终于等到一年的收成,丝毫不顾及什么黑泥,黄泥。
当其时,太阳已经升起,照在浓雾之中的众人身上,让人如置蒸笼。
果尔有些站立不稳,脚下的路就像是一块块摇摇晃晃的木板。
有侍卫说道:“殿下小心,不可再前进!”
果尔回头看看,苏泊尔还在艰难的‘泥地’中徘徊。
侍卫道:“殿下天资聪颖,身份高贵,不可亲自冒险……”果尔脸色微变。
苏泊尔终于走上前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侍卫闻言,皆都沉默不语,苏泊尔整个人都变的冰冷起来。
良久,才有人低声道:“此地不稳,处处暗藏危机,乱道、九成还有他邀刚才都不幸遇难……”
他们来的时候,一行人是二十个,加上果尔,刚才二十一个。
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这件大事,便可以了解,却有三个人永远的留在这里。
大火焚烧过后,石头变的不那麽坚硬,他们是在探查之时,失足从山上滚下去的。
天山的雪层本厚,再加上那两次爆炸之后产生的雪崩,山顶的雪被抖落不少,露出底下厚厚的冰层。
一日一夜的大火,又让周围的冰层融化,露出藏在底下的岩石与土壤。冰层融化之后产生的水就这么顺着雪层流下去,带着火的余温,一点点的在冰雪之中切割出一条褐色的小道。
而后这条黑色的小道,越来越粗,流经的地方也越来越广,厚厚的雪层,被完全割裂开。一条溪流自此产生。
高高的雪层之见,多了水的灵动。
三名侍卫当中,本只有一人摔落下去,本不是必死无疑,奈何他们你拉我,我又拉你,当时这里也没有别的人,三人就此与碎裂的石头一起掉落。
而后又撞到沟壑两旁高高的雪堆,就此被雪层埋没。
那雪层果尔见过,足足两人多高,人若站在其中,那是真真的一线天!而且只要一动作,两旁的雪堆便会向中间侵倒,将一切埋没。这也是真的欲救无门。
果尔真心的往地上一跪!
众侍卫不知她为何有此一举,急的也连忙一跪。主义尚且跪着,下属断然没有站起的道理!
只听果尔道:“在来这里之前,你们的主人,告诉过你们可能存在的后果了吗?”
众人齐声道:“已将此身许家国,万死亦不悔!”
果尔朝他们掉落之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大声道:“他们!是为大秦的将来而死,虽死尤荣!你们,都是大秦的精锐。在来之前,本王就曾经想过,我们有可能会有来无回。不过你们放心,本王可以保证,最惨烈的结果,如果真的发生,你们父母妻儿,将会得到最优渥的待遇!若是我们可以活着离开。本王将视三位兄弟之父母妻儿为亲人。他们父母,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父母,会获得无上荣耀!他们的子女,将会有最好的老师,他们的妻子,会以丈夫为荣,也将在朝廷的庇护下,安度一生!”
果尔最终以三人的性命,开始整个计划中的最后一部分,至于离开,那就真的看天意了。
尘世间,不知果尔等人在山上发生的一切。
十三将他自己身边最信任的苏泊尔派了给果尔,他虽知苏泊尔能力,只要一日没有得到消息,他就一日无法安心。
可他又是主帅,心思暗藏,只有是不是抖动的手,方能显示出他心中骇浪。
派人游说西域人的效果并不明显。
天山,那是什么地方?西域人眼中的神山!能爬到那上面的人,最后五一不是德高望重。长生天会保佑他的子民免受东方豺狼的欺负!
果然,自大的东方人!说什么要水淹七城?说什么留一条生路?没见山神已经发怒,天山黑烟滚滚,虽然从上面真的流下了一条小河水,就那一泡尿大的水,也妄想水淹七城?
你们东方人可真会想!一时之间,十三这个人顿时沦为笑柄,就连军中的自己人,也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若不是碍着他主帅的身份,怕是得有不少人赶上来问:“是真的吗?”
西域人,他们的自大并没有持续多久。这日夜里,难得的月亮偷了懒,星星也偷了懒,他们似乎也也不想见着这人间的惨像。
对于这件事情,史上称为“水淹七城”,不少都认为,此一次,是圣明天子开始在世人面前小口锋芒的一个尝试。
当夜,大水从天山顶倾泻而下,沿着本来就有的水道,并不断的将它加宽,加深,最终形成一条波涛汹涌的大哥,携带者数千年的冰川与白雪,夹杂无数灰泥,形成一股名副其实的泥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整个西域七城。
时值深夜,无人避免,而西域房屋,多泥石建筑,一旦被水冲倒,人压在底下,非死即伤,活者不过二三。当下又是隆冬,此二三之中能挺过冰水之人,又不过一二。
如此二三又一二,一时之中,西域七城,兵士与百姓之家,十室九空,七城也就此消失在这条新的河流之中。
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
消息传到东方三国,世人皆惊!这一次,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沉默。大明,无数的文人,觉得此举太过惊世骇俗,有伤天和,大明,身为礼仪之邦,对化外蛮人,就应该恩威并施。如今威已经够了,接下来的,就是恩!
该撤军,此时西域受重创,秦人冷血无情,或会转过头,就指向大明,岂不得不偿失?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人的心思总是在变,对于利益的向往,却一直都没变。
七城尽毁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联军营地,他们不仅仅是知道。他们还亲眼见到了。
山顶前的一片空地,他们以前扎营地方,新的河流就从那里经过。
前面几天,河流中能见到尸体,树木,野兽,只要是西域能有的东西,能浮在水面的东西,几乎都能见到!
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活人,或被河水裹挟着继续往前面走,或就在此地,挣扎着上岸,而后目光呆滞,浑身湿漉漉的往前走,也不知道去哪儿。
有的会被正义的联军士兵拿来邀功,更多的就是个笑话。三军将士看着他们从水中上岸,而后无目的的往前走。三军将士看着他们倒地,爬行而后变成一根人形冰棍。
这样的天,这样的水,他们是被生生冻死的!
在对方还是戎马之人时,你可以打败他,杀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冻死,明明是兵不血刃的大胜利一场,又总能让人怀疑战争的正确性!
七城,是西域最重要的地方,经此一役,西域败了,彻底的败了。余下的小国,或俯首称臣,或继续西迁,或报团取暖,组成一个新的国度,选出新的国王,开始新的一轮国与国之间的对抗!
世间,依旧不太平!
从何时起,三军之中,开始出现阵营。大明与大源的兵士,都在刻意的与大秦保持距离。十三的法令,也是传不出秦军营地,三军大统帅,明存而实亡!
介于此事太过严重,西域之地,刚刚打下,利益该如何分配?大源与大明军队的一切用度,又都出自大秦,而他们又阳奉阴违,这笔帐又该如何算?
大源王元琰表示,他会亲自到前线一趟,与十三,与大明一起商讨接下来的事。
并在得知七城之事后,第一时间卸了公子璃的兵权。
公子璃一气之下,不知所踪,大源军队暂时由公主元琼掌管!
大明这边,也隐隐有派人来助阵之意。
十三忧愁得头发都白了几分,偏偏这时,他去信四海归一殿的消息,如针落大海,渺无音讯。朝廷又传出七皇子殿下被释放出来的消息。皇帝似乎也觉得他做的不对,有让七皇子取而代之的意思。
就连天山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送去的那二十几人,在人世间留下惊天动地的一笔之后,也失了踪迹。
十三深深觉得,是他将问题想的简单了,准备好了要承受世人唾骂的准备,他只要胜利。怎么也想不到,西域静若寒蝉,最大的阻力,竟然来自己方阵营。
挥手赶走随身侍卫后,他不得不摊纸研墨,‘请罪疏’三个字重逾千斤!
果尔已经在山中又待了三天。原本的一十九人,已经减少至一十五人。
天池水终于打通,却在下山的途中,又折了四人,皆是被大雪活活埋没,无可救之机。
天山根本没有路,也处处是路除去冰雪形成的无数拱洞,其实能走的地方并不多。
四个人用生命为代价,让后来者探清楚了天山脾气。
只是,他们如迷途的孩子,就是没有走出去。
一处地势稍微平坦些地方,苏泊尔顾虑果尔是个女子,下令进食休息。
果尔往地上一座,身体因赶路而暖烘烘的,倒也不觉得冷,只是她性好食,此刻腹中馋虫,实在叫嚣的厉害。
苏泊尔远远的,与一名侍卫,不知在说些什么,眉间尤见着急。他一身干干净净,与这周围,还有她,这个人比起来,根本不在同一个天地之中。
果尔微微一笑,想起从侍卫那里听到的话。
原来苏泊尔这个人,竟然有洁癖,尤其喜爱干净,鞋袜一天一换不说,就连衣服,也是要一天一换。即便是有任务在外,倒不是说他会因为这些而耽误什么事情,一旦任务完毕,苏泊尔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
也是奇葩一朵,果尔也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出神间,苏泊尔已经捧了一张干饼子,和一壶水走过来。
水是贴身放,又走路一直晃荡,装在水囊之之中,倒也没有结冰,甚至有些暖。
只是那干饼子,为他们从山下背上来的干粮,此刻已经冻的硬邦邦,显是没有铁齿铜牙是咬不动的。
果尔结果饼子。张嘴欲咬,又见侍卫们都在喝着水,眼神却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又抽出腰间奉日剑,在饼子上一削,那硬如铁石的干饼子,立马从本体上削开一小块下来。
果尔道:“吃东西嘛,还是要讲究一些。”
苏泊尔说道:“殿下所言极是。”
果尔捡起那一小块饼子,放下剑道:“是吧?你也这么觉得?”说着她又将那块小饼子送到口中,浅尝辄止,又狠狠的吐出去,大骂道:“这什么破玩意儿,本王不想吃!”
众人一路跟着果尔同行,自然也明白这个新主子,大秦特别的商王殿下,是个有智有计,又好相处之人,只一点,就是嘴巴太挑,不好吃的不吃。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就连冷食,也是不吃的。
苏泊尔小心翼翼的捡起那一大块饼子,与那一小块的的饼子道:“殿下——”
果尔道:“这玩意儿太干,太硬,还不如吃雪来的痛快!”
苏泊尔道:“殿下……我们,已经连续走了三天,弟兄们腹中空空如也,我们……已经快没有食物了……”
果尔天真道:“没有食物,就去找,大活人难道会饿死?”她又指着苏泊尔手中的饼道:“虽然生硬些,好歹也是吃的,你们先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