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明军营地内,永历帝率领群臣们举行欢迎宣罗使者的宴会。觥筹交错,美酒歌谣,内阁首辅马吉翔甚至还命跟随朝廷的广东女戏子黎应详为众人唱戏。
永历帝朱由榔坐于上首,下方左侧为太子朱慈煊,右侧则为晋王李定国。在朱慈煊的旁边,才是宣罗使者巴颂的位置。
内阁首辅马吉翔则坐在晋王李定国的身旁,尽管两人私下里互不对付,可这等重要的场面上,两人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敌对的模样。
宴会上,马吉翔不时开口,与宣罗使者巴颂商议永历小朝廷入宣罗之事。
巴颂似乎早有宣罗国王交了底因此,对于马吉翔的要求与疑惑一一开口解答,朱由榔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白手套马吉翔,只不时偶尔问出一句,却总能令宣罗使者感到吃惊。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永历小朝廷进入宣罗之事已商议出了结果,宣罗方面不仅愿意提供马匹和物资粮草,还愿为永历帝修筑一处临时的宫殿。
当然,如此优厚的条件也少不了一些要求,无非是要求永历帝承诺与宣罗世代交好,若是来日光复大明有望,希望寻求大明支持将缅国的南面划归为宣罗的领土。
朱由榔对此一律照准,甚至愿意与宣罗国王结拜为兄弟,大明为兄长,宣罗为弟,以此来维护双方的利益。
这样的商讨自然皆大欢喜,宴会到了后面也愈发欢腾起来。朱慈煊有些看不下去,想到将士们还在吃着最难以下咽的饭食,而文武官员们则在军营中吃着大餐,心底里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借口身体有恙提前离席。
李定国同样如此,在朱慈煊离开后也离开了宴会。却不料,朱慈煊早知道李定国也会这般,一直守在营帐外等候,见到李定国出来,这才迎上去将李定国朝着自己的营地拉拽过去。
“殿下这是做什么?”
“晋王不必多问,跟着孤走便是了。”
一路到了朱慈煊的营帐外,朱慈煊先让李定国等候一下,而后自己进去将埋在地下的宝物全部挖出来。
“晋王,进来吧!”
等李定国进入营帐之后,看到摆了满地的珠宝与金银,顿时被这一幕给惊到了。朱慈煊没有一句废话,只留下了三十锭白银,便将其余的东西交到李定国手中。
“晋王,这三十锭白银孤要给亲卫们,其余的你都拿走吧!”
“将士们的伙食太差了,也缺少铠甲兵刃,这些钱想来应该可以置办一些东西,能让将士们的生活好上一些。”
李定国没想到朱慈煊如此大方,一时间不仅有些哑口无言,朱慈煊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又解释一句,“这些东西都是孤在缅王那里找来的。”
说是找,其实不就是偷吗?
李定国当然明白朱慈煊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东西怎么来的,只是不明白为何朱慈煊会全部交到他的手中。
“殿下,这些东西太多了,臣受不起。”
“拿着吧!就算晋王不需要,可是将士们需要啊!”
晋王李定国当然明白,军中需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要是再没有钱粮的话,恐怕将士们会越来越颓丧的。本来李定国已经问永历帝上书要钱,可是永历帝的回答很简单,那就是没钱。
尽管宣罗使者送来了一些礼物,可这些东西也只是足够小朝廷的用度而已,还不足以养活六千兵马。
“如此的话,臣替将士们谢过殿下!”
李定国惊喜道,“有了这些钱,吾等可尽快修整,待到时机成熟,便可朝昆明发起进攻。只要击退吴三桂部,吾等便可将云南全盘拿下,到时候由云贵往蜀地,只要连接起来,恢复大明的半壁江山也绝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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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之后,永历小朝廷将宣罗使者送走,双方约定在三日后进入宣罗境内,使者先走一步回去告知宣罗国王,顺便为永历帝一行举行欢迎仪式。
全军上下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有欢呼的,也有失落的,众人表现不一,尤其是那些被安排护送永历帝一行进入宣罗的将士们,表现出来的也多有不舍。
此举无疑是让他们作为天子亲军陪同进入宣罗,可将士们心里没底,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些臣子们也心怀忧虑,在考虑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有人跟永历帝朱由榔上书,请求携带家眷留在大明,不愿再跟随永历帝离开大明境内。
对于这些上书之人,朱由榔倒是极为爽快,一律同意他们留下。
三日功夫未到,伤兵营里的情况已经大有改善,许多将士们服下金鸡纳树磨制的药粉之后,之前的病状也逐渐消退,身体状态比起之前也大为好转。
将士们开始还没多少人知道朱慈煊的身份,当某一日由军中大夫不小心提及之后,此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伤兵营。
将士们听闻是太子殿下亲自找来的药,还一路忙活为他们治病,许多士卒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一日,朱慈煊再度跟随李定国进入伤兵营,将士们听闻太子殿下降临,纷纷围拢过来给太子朱慈煊叩首行礼。
众士卒们山呼千岁,在朱慈煊的面前不住磕头。
“俺拜见太子殿下!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
“小人张大胆,感谢殿下救了小人兄长的命,日后殿下不敢说什么,哪怕是要了小人的命,小人都万死不辞。”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多亏了殿下的药,小人才得以保命。殿下真乃我大明之福。”
李定国见到此番场景,不由得有些惊愕。他没想到这才几日功夫,朱慈煊带来的药便将士卒们医治,尽管部分士卒的身体素质还有待恢复,不过也大致无碍,只需休息一段时日便可。
更为主要的是,这些士卒们一向是不轻易折服的,尽管对于皇帝有着莫名敬畏,可是,那些流寇出身的弟兄当初可没少跟朝廷对着干,如今他们肯跪下来太子朱慈煊行礼,已经证明了他们对于太子的感激之情。
见到士卒们终于恢复过来,朱慈煊心中安慰不少。趁着这个功夫,朱慈煊也给李定国提了一个条件。
“晋王,孤身边的护卫太少了,此番伤兵营的将士们多有好转,可否让孤挑选一百人补充到孤的卫队之中?”
“区区一百人而已,殿下尽管挑选,莫说是从伤兵营里选,便是从臣的亲卫中选,臣也绝无任何怨言。”
李定国表现得极为大方,朱慈煊也就不客气了,命令亲卫们将消息给宣布下去,于是,伤兵营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场景,士卒们争相前去报道,一些人身体还未痊愈,却也拖着病体扑到朱慈煊的亲兵们面前。
“俺要去,谁都别跟我抢。”
“殿下救了俺的命,俺就是殿下的人,以后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眉头。”
“让我去,我功夫好,你们这些家伙抢不过我的......”
伤兵营的场景着实有些令人诧异,士卒们争相成为太子亲兵的举动与之前形成了鲜明对比。此前许多士卒听闻会保护皇帝进入宣罗的时候,那可是想尽办法去恳求李定国不要选中自己,似乎在他们看来,保护皇帝还不如保护太子!
朱慈煊为了继续壮大自己的火枪营,也亲自上手去挑选士卒。一旁的李定国与儿子李嗣兴见状,父子俩也不仅议论起来。
“嗣兴,若是为父让你也去太子的亲兵营,你是否愿意?”
“这......”
李嗣兴有些犹豫,在李定国的手下他至少也是个领兵的将领,可若是跟随太子朱慈煊的话,恐怕顶多也就混个亲卫统领,这两者的差距还是有些大的,甚至完全可以说没法比。
现在的朱慈煊可不是大明以往那些拥有实权的太子!
可略微思索了一阵,李嗣兴还是点头给予肯定答复,“父王,儿臣愿意跟随在太子身边。”
“哦?说一说你的想法。”
“太子虽然年幼,却表现出了难得的勇武之气,以儿臣之见,太子颇有些成组之风。仅凭太子组建出来的火枪营,儿臣以为假以时日的话,太子定然可以开拓一番基业。”
“不愧是为父的儿子。”
李定国一脸赞许道,“你能明白就好。从即日起,你便不在军中效力,跟着太子一起吧!也正好可以保卫太子的安危。
说罢,李定国看着朱慈煊在军营中忙碌的身影,不由得低声感慨了一句,“要是太子是吾等的皇上该多好,那样的话,吾等或许不至于败退至此,也不至于被缅国欺负成那个样子......”
不巧李嗣兴听到了李定国的话,等李定国感慨完的时候,李嗣兴也忍不住出声道,“父王,想让太子成为皇上又有何难?如今我们兵权在手,只要我们拥戴太子请求皇上禅让,太子不就能顺理成章成为我大明新君?”
儿子的话让李定国愣了许久,一直以来,他表现得过于忠心,着实没有预料到这样的一幕。
此刻不由得恍惚起来,“是啊!万一我们拥戴太子的话,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