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瞬间,阮棠竟觉得手中的水杯似有千斤重,两只手才勉强拿的稳,她没再去看父亲的面容和母亲的背影,也不想再听下去,几乎是逃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门外的一切,卧室两个人仍旧是一无所知。
阮棠呆坐在床上,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里挣脱出来,直到感觉到手机在嗡嗡震动,她才如梦初醒般的将手机解了锁。
屏幕另一边的林佳禾知道阮棠去倒水,刚开始她还能听到些细微的响动声,可后来不知怎么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无论她对着手机怎么说话,都得不到半点的回应,情急之下连着发了十几条消息给她,正当她在想要不要挂了重新给阮棠打个电话的时候,听筒里又再次有了声音。
“喂,棠棠,你到底还在不在?”她试探着问。
“嗯,我在。”不等对方问,阮棠就已经主动解释道,“刚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话筒就静音了,才戴上耳机才发现。”
林佳禾又精神放松的躺回床上,调侃道:“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迷路了,差点就要报警了。”
“我家从门口一眼就能望到头,上哪儿迷路去。”
林佳禾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去接水这一会儿时间,她就是觉得阮棠回来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兴致显然也不如刚才了,于是她问了一句:“棠棠,你心情不好了?”
“没有。”阮棠闷声道,“可能是因为我缩在被子里的原因,所以声音听着和刚才不太一样。”
事实上的确如此,在躺回床上以后,阮棠直接把被子拉过头顶将空气阻隔在外面,她将手机放在旁边,然后带着耳机把自己缩成一团,就这样和林佳禾又聊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才挂了电话。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长,长到阮棠都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还在无知无觉中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里,她先是变成了五六岁的小阮棠,缩在沙发的一端看着面前争吵的两个人,然后母亲就会边流着眼泪边问她:
“妈妈要是和爸爸离婚的话,你会跟我还是爸爸?”
小阮棠没有回答,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阮母,这样的问题对于小小的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然后画面就变得模糊起来,让阮棠看的时而清楚时而糊涂,转瞬间就长成了十二三岁的模样,她坐在房间里拼命的捂着耳朵,可外面的吵架声非要透过指缝拼命地往里钻。
等打开门出去时,就看见客厅的两人一站一坐,一个一脸怒气一个垂头落泪,而她只能默默地扯几张纸递给母亲,既是无声的安慰,也是真的希望她把眼泪擦干就不要再哭了。
可是,她依旧听到母亲抽泣着对自己说:“我和你爸离婚了,你要跟谁?”
这个时候的阮棠早已不是年幼无知的稚子,清楚的知道“离婚”两个字的含义,可又不能像做练习题不会的可以去翻看答案,所以她只能沉默不语。
然后阮棠就看到眼前的画面像像是连环画似的匆匆而过,皆是难过大于欢愉,在不知不觉间梦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在意识回归于身体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双眼有些异样,抬手抚去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原来,她在梦里梦见自己在哭,竟然是真的。
就此保持着这个姿势躺了几分钟,阮棠才用袖子擦干了脸上残余的眼泪,透过窗帘她看出现在的时间还尚早,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索性就拿过手机翻看起来。
在网上看了几个搞笑的视频后,她逐渐忘却了梦里的事,似乎也忘了自己身处的境地。
可快乐的时间往往都很短暂,总在无声无息将流逝,听到了从客厅里传来的声音,阮棠脸上的表情又重归最初的模样,她扣下手机慢腾腾的下床洗漱。
意料之中的,阮父和阮母亦如昨天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仿佛昨晚的争执从未发生,见阮棠从房里出来,还催促她快去刷牙过来吃早饭。
阮棠明知道他们是故意粉饰太平,也是配合着如同往常一样并不揭穿,反而正是因为他们的隐瞒,让她还抱有他们像以前一样还有重归于好的希望。
甚至,她偶尔还会故意撮合一下,希望他们赶快和好,但收获甚微。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家里的气氛始终与第一天一样,如果阮棠刻意忽略掉那些不自在,他们三口人相处的还算是和谐,可心理上的压力却是只增不减。
况且,在现在的这个家里,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觉得。
为了给所有人一个喘息的时间,阮棠找了个借口出门,在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如释重负,连下楼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其实阮棠从来都不喜欢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在热闹的人群里几乎都是三五结伴,只有她自己孤单影只的稍显怪异,即便那些都是陌生人她也无法接受,所以几乎每次都是林佳禾来陪着她。
但这一次没有,或许是因为林佳禾刚遭受过打击,又或许是因为还抱有希冀,她并没有将家中近态说给林佳禾听,所以此刻也只能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走到附近的车站时,正好有一路公交车开了过来,阮棠记得它某一站是在一个商场的门口,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硬币上了车。
许是因为假期的原因,这个时间车上的人竟比以往多了一倍还不止,她径直往里走去找了个能站稳的位置,然后将耳机塞在耳朵上往外望去。
周遭的喧嚣声,好像就此被隔离到她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