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窗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的升到空中绽放,将原本漆黑的夜照的恍如白昼。
电视里放着中央一台的春节联欢晚会,里面的人吵吵嚷嚷地演着不知名的小品,在寂静了许久的客厅里,它成为了唯一热闹的存在。
自打吃了年夜饭后,阮棠就窝在沙发角里看着电视,一个个节目随着时间上演又落幕,她看了许久却愣是没记住一个细节,只觉得这些节目一年不如一年热闹,丝毫未能改善一点点家中的气氛。
看着并不算宽敞的沙发,她想到了一个成语叫三足鼎立,以坐在沙发正中央的阮母为中间线,她和阮父各把守沙发的一边,看着像是互不干扰无比和谐。
这样的局面已经维持许久了,久到阮棠觉得坐的屁股发麻,在换了几次都无法缓解后,她不得不借着喝水的名义起来活动一下已经发麻了的腿,每走一步都感觉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桌上剩余的半瓶山楂汁是吃晚饭时剩下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好喝极了,在她喝过半杯的时候,就听见电视里的主持人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十、九、八、七……”
屏幕上已经跳转成了鲜红的背景,上面有着金色的表盘,随着周边数朵烟花绽放的同时,指针也在一点点往正上方靠拢着。
“三、二、一。”
指针擦过那金色的“12”后,就再次跳转回之前的界面,主持人们连声的说着过年好,新的一年就此如约而至。
阮棠如同往年一般向父母拜年收红包,在这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难得的轻松了些,因为明早还要出去拜年,所以也只是嘱咐了她一句收好红包不要乱花,然后就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过了零点后,就有拜年短信接二连三的发来,阮棠无法只能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然后坐在床上一条条的翻看着,其中不乏有那种又长又文艺的消息,一看就是从某处扒下来群发的。
就这么翻一条回一条的实在无趣,阮棠往后一仰刚好枕在了抱枕上,于是磨蹭着头想找个舒服的位置枕着,手上还在不停的回复着新年快乐四个字。
突然间,她像是受到了刺激般猛的一下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手机屏幕,甚至无知无觉的蹙起了眉头。
【新年快乐。】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四字祝语,明明前一刻还觉得看的太多都快不认识这几个字了,可她此刻却还是会因此而心跳不已。
不仅仅只是因为屏幕上方显示着的名字,更多的是她不自觉想起了前不久发生的事,那一幕幕画面仍是记忆犹新。
所以她至今还记得,那天席岸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带了怎样炙人的温度,连凛冽的寒风都这挡不住,竟就这样让它撞进了新里久久不能消散。
她更不可能忘记,当时自己是怎样惊慌失措的逃上了车,就算开出去好远都没敢回头望上一眼,更是迟钝的感觉那硬币硌的手心生疼。
握着的手机忽然连着震动了好多下,直接将呆愣许久的阮棠震醒,返回去一看原是林佳禾在群里呼唤她,于是忙发了两个表情表示自己在线,然后顺着她们刚刚的话题聊了几句。
因为有些心不在焉的,所以她说的不多几乎都是附和,要是有心往回翻看还是能察觉出一星半点的敷衍,但这也并非是阮棠所愿。
看了眼屏幕左上方的时间,她还是调回了那个未回复的聊天界面,在对话框一个字一个字的打上去,点了发送后就连着按了好几下返回键,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个什么劲。
对话框的上方显示着发送消息的时间,时隔二十一分钟她的新年问候才发送过去,而席岸几乎是瞬时间就回了消息过来。
【看你一直没说话,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这样快的速度,不禁让阮棠产生了一种席岸一直在等她回复的想法,可这个想法只存在三秒钟就被她立刻否决了,取而代之的是警示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没有,一直在和室友聊天,所以才看见。】
因为隔着屏幕,所以即便是说了一个谎话她也不担心会被人发现拆穿。
许是上天看不过阮棠抱着侥幸的心理,所以天降正义给了她应有的警示——来自席岸的语音邀请。
明知道已经调成了静音模式,可阮棠还是有肉眼可见的紧张,在这一瞬间手机仿佛变得炙手可热,慌慌张张的点了绿色的接通键后,她才想起来还没有插耳机。
“阮……”
电话那头的人才刚发出第一个字,她就忙将手机凑到耳边说:“嘘!等一下,我还在找耳机!”
“好。”
被打断话的席岸配合着轻声说好,然后便听到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仿佛像是发觉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已经好了。”阮棠后知后觉的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是想和你说新年快乐来着。”
“哦。”她像是有些失望般的说,“凌晨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和我说过了吗?”
静默了几秒,席岸声音略有迟疑的说:“我想了想,还是亲口说的更有诚意一点。”
“是吗?”语气虽是反问,但阮棠并没有等回答,而是说,“席岸,新年快乐。”
说完她停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怎么样?是显得更有诚意了吗?”
“有。”席岸像是在强忍着什么,语气轻快的说着,“新年快乐,阮棠。”
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听起来太过怪异,还是阮棠先弯起了眉眼笑出了声,然后她才听到从耳机里传来的低笑声。
两人几乎是同时间收敛了笑声,忽然没了可以讨论的话题,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然间,阮棠听到门外有细微的响动声,于是匆匆对着话筒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将耳机和手机扔在床上穿鞋去查看。
她本意是想悄悄打开条门缝往外看,谁知那门把手往下扳的声音竟会在寂静的夜里放大数倍,一下就被外面的人发现了。
“棠棠?你还没有睡觉?”阮父惊诧的问。
拉开门的一瞬间,阮棠脸上已然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甚至还故意揉了下眼睛,“我想去个厕所,可能是之前山楂汁喝多了。”
“那快去吧,去完早点睡,小孩子别总是熬夜。”
“我都上大学了,不是小孩子了。”阮棠走近了几步,却意外发现阮父此刻穿戴的整整齐齐,“爸,三更半夜的你要出门吗?”
“啊,我刚才接了个电话,小张叔叔你还记得么,他家里突然出了点事让我过去帮个忙。”像是怕吵醒了睡觉的阮母,阮父故意放低了嗓音,“你也知道,你妈妈一向不喜欢小张叔叔找我,但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电话都打来的我能说不去就不去啊。”
阮棠偏过头朝着对面卧室房门看了一眼,“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在除夕晚上把你找过去?”
“大人之间的事情和你说也不懂,你妈妈已经睡了所以我们就别吵醒她了好吗?”阮父含糊着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个小时我就回来,你忘了我们明天还要一起去你姨家拜年呢!”阮父掏出钱包来,拿出了几张红色的纸币塞到她的手上,“所以,你就把今晚的事当成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阮棠扬了扬手里的钱,反问道:“所以这是封口费吗?”
“是给你的零花钱,你不说你以前是大学生了么,那肯定要多有些自己的小金库。”阮父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小张叔叔那边还在等我,你也早点睡觉,爸爸走了。”
看着阮父急匆匆的关上了门,阮棠在原地站了差不多有半分钟,原本她应该就这样转身回房的,可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所以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对面的卧室,慢慢扳动门把手将门推出约有一拳宽。
卧室里,阮母正侧着身子安睡着,身上的羽绒被盖到胸前又被另一只胳膊死死压在下面,她今夜睡的似乎格外的沉,可能是因为白天劳累的缘故所以有轻微的鼾声。
瞧见这幅情景,她放心的将门轻轻关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戴上耳机后试探着喂了一声。
“我在。”席岸极快回应着,“回来了?”
窝回床上的阮棠低低的应了一声,显然不如方才有兴致了,“我以为离开这么久,你会把打电话挂了呢。”
“你都说了让我等一下,我又怎么会挂。”席岸的声音轻缓,“阮棠,你看窗外又下雪了。”
事实上,这两天一直都在频繁下雪,像是要一股脑的把之前欠下的都下完,道路旁还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脚腕。
可阮棠闻言还是去将窗帘拉开了条缝,看着外面飘荡着的雪花回答说:“看到了,飘了好大的雪花。”
“阮棠。”他轻声慢语的问着,“要不要一起去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