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董来了,借我躲一下!”
识之律者化作一道流光‘咻’的一下,一头扎进了高肃的意识海当中,而符华恰好推门而入:
“我想跟你谈谈。”
“这里油烟大,你等我做完这最后一个菜,不然你刚洗完澡又要被油烟给玷污了。”
高肃挥舞着炒菜的勺子将最后一个调料加入到菜里面,最后一道菜——滑蛋虾仁就做好了。
符华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的菜,内心五味杂陈,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高肃了。
“走吧。”
将菜用时空封住,高肃走出厨房,符华在祂的身后跟着,直到走到休伯利安号的舰桥上,她才鼓起勇气开口:
“后面的律者你还会像这次一样吗?”
“不会了,而且,最后的律者不再是终焉,而是我,总得有人要来背负全部的罪责,把律者变成英雄。”
高肃索性把话说开了,听到祂这么说,符华望着祂,思绪万千,接着又听祂继续说道:
“不用担心,我做好了一切,你要知道,如果解决满足了群众的需要,我们就真正成了群众生活的组织者。”
“而群众也会真正围绕在我们的周围,热烈拥护我们,这样我们就能号召组织群众。”
“其实,这并不是崩坏和人类的战争,而是人类与人类自己的战争。”
“群众是“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不同的要求、职业、年龄,来自不同地域、阶层,文化觉悟程度等也不尽相同。”
“群众内部的这些复杂性决定了群众组织方式的复杂性,这一复杂性要求我们在组织群众过程中必须采用多种多样的方式。”
“否则,企图用单一方式把来自各行各业、各种各样的群众组织在一起,必然是会失败的。”
“而之前的支配律者,便是很好的工具,可惜,我并不能够去操纵他们。”
说道这里,符华看着祂: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
高肃摇了摇头,对于祂的这个回答,符华略微感到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个什么回答啊……
“因为从内部瓦解一个坚不可摧堡垒的方法太多了,导致有时候我不知道选哪一种,不过,事情到了的时候,想用哪种用哪种。”
高肃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的说道,这番话让符华对高肃开始产生了些许的警惕,看祂的眼神都变了,但随机又听祂说道:
“可惜了,琪亚娜不准我弄呐,说什么不准我改变历史,还不要影响你们的成长之类的呢……”
听到高肃的话,做为当事人的符华,她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美丽的眉眼冷淡如雪:
“你是怎么认识我们的?”
听到符华这么问,祂沉思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
“这个啊……说来话长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我认识你们的时候,应该战胜崩坏的八年后吧。”
“琪亚娜她一个人,汲取了全球百分之九十九的崩坏能自我封印在月球上。”
“然后,掠夺崩坏能的属于高等级文明的掠夺者来了,一群自称为天上之人的机械种,他们的首要目的,就是月球。”
“当然,他们想要的不只是这些,还有奴役地球上的人类,比如,卖入星际斗兽场成为战斗奴隶什么的。”
“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你们这个文明的,谁让你们太弱了呢,即便知道了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有可能是敌人,都没有构建有效的防御手段。”
“后面,自然就是经历了一些生生死死发展感情什么的,把敌人打退,也没什么好说的。”
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隐隐透着极恐怖的意味,在祂的唇齿微启间,却变成了一件小事,一句寒喧。
两人在谈话间已经来到了休伯利安号的甲板上,风很大,但在祂的身边,只有些许微风吹拂,符华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深意:
“我感觉你说了很多不能说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符华脸上的神情渐渐宁静,不再深沉,没有凝重,只是浅淡如拂云观后的清潭古井无波。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高肃如湖水般的眼眸最深处有星辰变幻,同样有很多画面在她的眼前不停变幻,然后渐渐消失。
始终,祂都表现的很平静,没有嘲弄,没有刻意的怜悯,没有不经意的愤怒。
然而,在符华眼中这便是最大的嘲弄与轻蔑,她难以想象自己喜欢上了个什么东西,也把自己的初恋交代在了五万年后。
“你跟别人说话也是这样?”
高肃没有回答,只是牵起她的手来到休伯利安号的甲板边上坐下,语气轻松:
“这是我一贯的说话方式,我刚刚从你的眼神中读到了你认为我刚才的那番话是嘲弄与轻蔑,对此,我感到抱歉。”
听到高肃道歉,符华的眼中露出了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但很快就隐去了,继续问道:
“为什么不能消弭崩坏呢?”
“人会将自己身上的白细胞去除掉吗?而且,其实虚数之树一开始,也不想管人类这件麻烦事。”
一贯反问式的回答,再加一句陈述句勾起了符华的好奇心,她等着高肃接下来的话语:
“人们总是喜欢把超出自己常理的事情,用,仙,神,佛等等这类称呼来称。”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仙神?只不过是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人类罢了,真正的神明从不需要自己的信徒。”
“崩坏终究只是人类自己的事情,赤鸢登仙,那便再寻个新的赤鸢,太虚剑派灭了,那便再创个新的太虚剑派,如此而已。”
“人类族群真的是让我觉之非常有趣的一个族群,在它陷入绝望黑暗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把希望光明点亮,不过啊,你看。”
顺着高肃指出的方向,符华看到了那在正午太阳底下维护休伯利安号的技术人员,高肃继续说道:
“即便是处于光明之下,亦是有阴暗潜藏,即便是接受了‘神音’的你,心中也有深邃的黑暗。”
“在出现崩坏之前,你能够说你生活的那个年代就是和平的么?纷争因为人类的利益依旧在继续。”
“当然,或许有些时候,我也可能会高估了人类的希望,毕竟,除了琪亚娜之外,我没有从任何一个人那里听到,战胜崩坏之后打算做的事情……”
“而她身上,有种很难得的品质,战胜崩坏的时候她不会将功劳归于自己,而会说是大家,人们说她是英雄,她会说大家才是英雄。”
“拥有这种品质的人的往往是真的英雄,也包括你,因为他们知道总是要有人当先锋队去唤醒人们沉睡的意识。”
“更何况,崩坏也从来没有小觑人类,所以,在面对一个知道人性与人心的敌人面前,初接触的时候,人类难免会有溃败。”
“崩坏真的是要来摧毁人类的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降下终焉,反而需要从理之律者慢慢地渐进呢?”
“站的不够高,看的自然不够远,人有时候看不清楚自己,也没有完全看清楚崩坏。”
“最关键的是,人们没有看清楚现在的人间处于怎样的境地中,也不清楚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其实虚数之树和你们,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同道中人,大家都走在相同的道路上,对这个人间都有所想法,只是选择的路线并不相同。”
“虚数之树的对未来的世界看法不同,对人类的未来看法不同,那么选择的方法和最终的目标也必然不同。”
“你们不会同意祂选择的道路,祂也不会同意你们选择的道路,那世间便没有和平,如此同的不同,又怎能真的同道?”
休伯利安号下方的世界是人间,放眼过去都是雪,莽莽沧沧一片,根本分不清天空与地面,仿佛都已经连在了一起。
“决定人类自己命运的,从来都只是在人类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在崩坏,也不是在上天。”
“甚至,人类有时候连自己亲手换取来短暂的和平都要质疑,而这,只是因为崩坏的偃旗息鼓。”
“或许,没有崩坏的话,人类便会因为自身的内斗而开始自然崩解了吧,虽然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高肃的目光从洁白的苍穹望向下方苍莽白茫的人间,符华若有所思,想说些什么。
但是当她念及高肃说的那些,张了张嘴之后,便又陷入沉默,高肃的解答很耐心。
“谢谢你的解答,高肃。”
符华对着祂表示感谢,但,高肃却是笑了笑,稍微地倾斜身子和她靠在一起:
“不用谢。”
“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咳嗽声传来,高肃和符华急忙分开,转过身去,发现是德丽莎正站在他们身后,符华推了下眼镜:
“学园长现在是在抽查休伯利安的日常维护工作吗?”
“算是吧?或者,你把这当作单纯的闲不住也可以,支配之律者的核心虽然下落不明。”
“但这两个月来,全球总共也只发生了三起与崩坏相关的事件,唉。律者虽然说确实被我们彻底打败了,但目前这种莫名其妙的和平状况……反而让人觉得非常不对劲啊。”
德丽莎的话让符华的目光不由得侧目看向了高肃,这番话正好和祂刚刚说的话对上了。
“在前文明的时候,这种微妙的违和感出现在第十一律者诞生之前,后来发生的事情……”
说道这里,想到今天情况的符华急忙改口:
“不,我不应该做这样的类比,那时的错误,今天的我们已经不会再犯了。”
听到这里,德丽莎点了点头:
“毕竟琪亚娜她们也好,瓦尔特先生也好,大家都是非常温柔、而且又成熟理性的人嘛,唉……符华,你觉得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奥托不死,你永远只是一个小女孩。”
高肃的话,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德丽莎咬了咬嘴唇,面色有些难堪:
“为什么?”
高肃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摁下了播放键,放在了德丽莎的手心,只听见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
“只有在爷爷死后,我才明白,天命大主教这个位置并不是这么容易当的。”
“当初带着圣芙蕾雅学园叛逃天命,在当上主教之后才犯了多么大的罪,爷爷不死,我永远只是一个他身边的小女孩。”
“也明白,爷爷为什么会说我是叛逆期到了,呵,五十多岁的叛逆期,高肃啊,你听了也觉得很可笑吧?”
回答她的是高肃的声音:
“这并没有什么可笑的,毕竟奥托当年也做过当年一样的事情,倒不如说,你和奥托走在相同的道路上,只不过选择了不同的方式罢了。”
“没有他,你不可能从他的手中交接到天命,那群野心家他们服的真的是你吗?服的或许只是你爷爷的手腕罢了。”
交谈还在继续:
“或许吧,毕竟我现在已经解散重组天命了,现在的天命和爷爷当年比起来,只能算是一个慈善组织了吧……”
听到这句话,高肃的声音变得忽然有些激昂了起来:
“德丽莎,手中有武器不用,和手中没有武器使用是不一样的,不得不说,解散重组天命真的是你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藉由天命之前的那些研究,你本来可以将这个文明带到一个属于它的高度。”
“超越奥托留给你的阴影,德丽莎一个人真正地从亲人的影响下独立出来,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你这样做也不是不行,毕竟,没有人可以决定你该走什么样的路,就连奥托,也没有这样做,不是么?”
“你总是给自己莫大的压力,呵,为什么要把奥托所做的事情当做压力而不是你的荣光呢?德丽莎?”
“还是那句话,诺贝尔发明了硝化甘油,硝化甘油给人类带来了许多的战争和灾难,但,你依然无法否定诺贝尔是一个伟大的人。”
“唉……我终其一生,还是没有摆脱爷爷留在我心里的阴影……或许你说的对,我爷爷他真的是个伟大的人,高肃,谢谢你……”
伴随着一声叹息,这段音频结束了,德丽莎看着面前的高肃,有些难以言明:
“这是……”
“未来的你和我的对话,我来自未来这个事情,琪亚娜她们没有跟你说吗?”
高肃淡然一笑,德丽莎也没想到这番话会是自己说出来的,而他后面的话语更是让德丽莎有些怔住了:
“你来自未来!?”
“是的,这是你亲笔签名的任职书,德丽莎主教。”
高肃从兜里掏出德丽莎给他的休伯利安号舰长的任职书,放在了她的手上。
看着主教签名那一栏自己的字迹,德丽莎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因为她也有一本这样的任职书,上面的主教签名是奥托·阿波卡利斯。
然而,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战术通讯器发出了它那独特的提示声响,德丽莎拿出来:
“紧急联络!?”
高肃和符华凑了上来,休伯利安号的不远处,也隐约地出现了浮空战舰的身影……
高肃则是看着紧急通讯上的日期,陷入了沉思: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而不是两个星期么,时间线变得有些紊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