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老师……”
就在芽衣朝着琪亚娜赶来的时候，白色的世界将琪亚娜包裹，周遭的景色让她似乎有些陌生，又多少有些熟悉。
尽管理性提醒着自己，这是意识空间，但看到姬子的背影，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琪亚娜……好久不见……”
听到她低声的呼唤，姬子转过身来，温柔地看着琪亚娜，但看到她那副神情又说道：
“我是不是出现的太过于突然了？”
琪亚娜用力地摇了摇头，姬子松了一口气，当初自己被安排进来的时候，那个‘来自未来和过去的琪亚娜’什么也没跟自己说。
“那就好，你变化真大，当初那个一直跟在芽衣后面跑的草履虫，竟然，也能够找到男朋友了……”
“别打趣我了，姬子老师……您可是，一点都没变呢……”
对于姬子对自己调侃，琪亚娜已然不会再向当初一样，针尖对麦芒地就要求跟她比试比试了。
“没变，那就最好了，被你这么一说，我还挺开心的。”
听着姬子这么说，琪亚娜紧了紧嘴唇，有些踟蹰地看向面前的姬子：
“这……只是您一段意识的残影对吗？”
“或许吧，我也弄不清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至少，在这里的时间，是不会流动的。”
“不过，我们还是能像这样对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琪亚娜，对不起啊，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姬子看着琪亚娜，面露歉意，琪亚娜则是摇了摇头，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花：
“不……没关系，至少，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来好好的跟您道别……”
眼前的身影让琪亚娜感觉如此的熟悉，仿佛依旧是昨日，仿佛她从未离开，看着面前变得文静的白发少女，姬子笑了笑：
“真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变了许多吧？”
“嗯，大家都这么说……”
琪亚娜点了点头，在见到无量塔姬子之前，她已经或多或少的从芽衣她们的口中听到自己变了或者说成长的话语。
“所以，你终究还是战胜了空之律者，对吗？”
“与其说战胜，倒不如说是更了解自己，姬子老师，在我看来，了解和认识自己是非常重要的，是一切的基础。”
对于姬子的这番话，琪亚娜摇了摇头，人类能否战胜自己，这是个哲理性的话题，她读的书不多，也说不出什么高深的话语。
“嗯，战胜自己，确实是一个非常哲理性的话题，但，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
“先不说这些了，琪亚娜，出来这么久了，想不想回圣芙蕾雅看看？”
姬子侧过身子，对着琪亚娜发出了邀请，周围纯白的环境开始散去，逐渐被色彩鲜明的圣芙蕾雅所替代，琪亚娜点了点头：
“嗯，好！”
“怀念这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校园吗，琪亚娜？我可是非常的怀念啊……”
带着琪亚娜走在圣芙蕾雅，无量塔姬子伸了个懒腰，琪亚娜有些怀念，但脑海中掠过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便又有些伤感：
“嗯，那个时候，我总是想着要快点长大，但没想到，成长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人生没有如果，但人们却总想有那么一个如果，琪亚娜，如果你重来一次，你的选择，还会改变吗？”
姬子在前面走着，琪亚娜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听着她的问话，琪亚娜思索了一番，然后强忍着哭声郑重地回答道：
“如果选择改变的话，那么‘我’不是就变得不像是我了吗？我还能拥有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是啊，能够轻易做出改变的话，你也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撞破南墙不回头的琪亚娜了……”
姬子点了点头，然后在一幢建筑前驻足，那是圣芙蕾雅内的学院宿舍：
“琪亚娜，看——我们的宿舍到了，那扇打开的窗就是我的房间。”
琪亚娜怀揣着感动，点了点头：
“啊，我知道，晚上的时候，姬子老师的灯总是亮着的，这么想来，那时调皮捣蛋的我，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但很快，姬子像是为了开解琪亚娜，给她们的谈话带来欢乐气氛一样：
“啊，其实那个时候，倒也没有那么辛苦，只是偶尔喝醉了忘记关灯罢了……”
“啊哈哈，是这样吗？”
琪亚娜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用‘你这样子，显得我很呆’的眼神看着姬子，姬子则是对着一处小树从望去：
“还记得那里吗？每一次你逃课，总是喜欢往那个小树林里面跑，老师我想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那里阳光比较好吧，姬子老师，”
对于姬子的疑问，琪亚娜看着那透过树叶投射下的斑驳阳光，想起总是躺在那树下，看着叶间的阳光的过往。
“啊……你们在这儿上课的日子，仿佛就好像仍旧是昨天一样。”
“和我说说大家吧，她们现在怎么样了？顺带，也跟我说说，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事情……”
姬子的话，将陷入回忆中的琪亚娜拉了回来，琪亚娜沉吟了一下：
“大家现在都是律者了，在高肃的帮助下都变成了能够掌控律者力量的人类。”
“布洛妮娅继承了逆熵盟主的位置，但那之外，我们都加入了高肃创立的虚数之树……”
“至于高肃的话，是在天命之战后，在天穹市救起我的，我跟他，在天穹市度过了一段相爱相杀的日子，最后……最后……”
说道最后，饶是以琪亚娜的厚脸皮都不好意思在姬子面前说出来，自己未婚先孕的事情，见她有些踟蹰，姬子不免有些奇怪：
“最后怎么了？琪亚娜？”
“姬子老师，我……我……我已经怀上了高肃的孩子了……”
琪亚娜耳根通红通红的，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捂着自己的小腹，姬子则是表示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啊，她长叹一口气：
“是吗……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看起来我还是老了，适应不了这个世界的变化……”
姬子将琪亚娜的话慢慢消化，有些事实在她看来还有些难以置信：
“布洛妮娅那孩子竟然变成了理之律者啊……不过，她的确有继承逆嫡盟主的潜力。”
“别看她平时话不多，但其实论观察和学习能力的话，你们或许都比不上她。”
“另外，符华的来头可真不小啊……我有点吃惊，不过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她的眼神和‘同龄人’都不一样的原因吧。”
“记得当时为了救我，就是她给了我中和血清。后来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得跟她说声对不起呢。”
“芽衣的话，她一直都是那样，你做了那样的事情，她会跟你决裂，我也不怎么奇怪，毕竟，她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孩子，”
说道这里，无量塔姬子将目光落在了琪亚娜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她：
“你倒是让我大吃了一惊，你是移情别恋还是，因为在天穹市的时候，芽衣不在，被那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关照就沦陷然后轻易的吧自己给交代了出去？”
“没！没有，现在大家都是我的后宫！”
琪亚娜不知道说些什么，赤着面庞嘟囔着说道，姬子可以听见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的，但随即又想了想： “你开后宫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但，你连孩子都怀上了，我觉得是你的小男朋友开的，你只是在嘴硬，对吧？”
“嗯……嗯……”
被姬子揭开遮羞布，琪亚娜也不隐瞒什么了，鸵鸟一般的点了点头。
“真好啊……你们这些小孩玩的可真花，我见过那家伙了，长得挺标致的。”
“他小毛病的话就是有时候不说人话，说起这个，你跟他在生活中的交流没什么困难吧……？”
轻抚着琪亚娜那洁白的头顶，姬子微微稳定了一下情绪，扯开了话题，果然，说道这个琪亚娜一下就回过神来：
“也……也没有了，只是，他有点不干事，打律者什么的都是我们在出手，他就负责后勤。”
“明明他的战斗力可以一只手摁着我们来进行教育，但，却总是只对我们进行指导……”
听到琪亚娜的话语，姬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她说道：
“琪亚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琪亚娜的身体像是肌肉反应一样，后撤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稳住了脚步：
“是，要上课了吗……？”
“怎么？你不想听？”
看着她那应激反应一样的动作，姬子摇了摇头，但琪亚娜却是抬起头，露出坚定的眼神： “不，我想听……”
姬子点了点头，红唇轻启：
“十多年前，我刚刚上大学，年纪也就和琪亚娜你们差不多吧，那时我父亲在天命的研究所工作，研究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虽然工作很忙，但他是一个好父亲。会夸奖在学校取得了好成绩的我、会抽空回来陪我吃饭、会给我买生日蛋糕……”
“但突然有一天，他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无法接受父亲的死讯。”
“根本没办法去相信，那张熟悉的脸庞，会如此简单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从结论来说……我加入了天命，用接受人工圣痕的方式成为了女武神。”
“我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查明被刻意隐瞒的、那个父亲死亡的真相；是身为女儿的执念驱动着我的女武神生涯，但在女武神部队，我遇到了拉格纳队长。”
“……”
听到这里，琪亚娜的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拉格纳，这个亲手埋葬在她手中的名字，像是看出了她身处的困境，姬子继续开口：
“她对我说，女武神是为世界带来光明的人，不应该让过去的执念和可以放下的仇恨充斥着自己的内心。”
“她引导我发泄出内心尘封的苦闷，为我的女武神生涯找到了属于明天的坐标。”
“是她第一次鼓励我，‘去把这个不美好的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但，比起我和你们一起经历过的作战，我和她并肩作战的时光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
“是二零一零年的西伯利亚雪原那场灾难……”
琪亚娜喃喃低语，但姬子却是摇了摇头：
“琪亚娜，空之律者总是将那些灾难和后果归咎于你，这是不对的，她看不到人们自己的选择，她容不下那些美好的微光。”
“那孩子或许经历过太过于黑暗的绝望，以至于，曾经给予她美好的那些人，被黑暗所吞没，但，接下来的故事，才是我想要对你说的。”
“拉格纳队长牺牲后，我整理了她的遗物。在那些映照着生活点滴的衣服、书本、零食之外，还有一封压在抽屉底部的信件。”
琪亚娜从姬子的手中接过那一封信件，打开之后，上面娟秀的字体，映入了她的眼帘：
‘如果有人发现了这封信，那大概说明我已经死了吧，我个人留下的一切财物，按组织上的规定流转处理便可。’
‘抚恤金这方面应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那么接下来……就让我在这封信中，分享一个故事吧。’
‘几年前，在刚成为A级女武神的时候，我经常被派去做一些灾区的善后工作。’
‘但说实话，那时候的我，觉得参与这种工作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才能。’
‘比起救助那些弱小而又缺乏远见的平民，消灭敌人才是女武神真正的职责……’
‘我曾经这么想过。于是有一天，我鼓起勇气质问前来视察的主教大人，派女武神嘘寒问暖、亡羊补牢，难道就能够消灭崩坏吗？’
‘主教大人看了我一眼，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不能，我当时也愣住了。’
‘我原以为自己的冲动，必然会引来一番说教甚至惩罚，但那位大人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我彻底改变了对自己职业的看法。’
‘他说——但是天命从来都是用这样的方式传递自己的信念，战友们，这也是我将要告诉你们的一句话。’
‘我们秉持信念所作的工作，不管结果是否如愿，都绝不会是无意义的事。’
‘我们守护那些美好的东西、守护那些将会成为美好的东西、守护那些我们认为重要的东西。’
‘它们或许看似渺小，看似徒劳。但那不过是因为如今的它，还只是一颗种子而已。’
‘这些孕育美好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绽放出漫山遍野的花朵，所以，不用为我悲伤，战友们。’
‘我虽然已经凋零，却也化作了催生希望的土壤与肥料，而未来的希望之花，也总有一天，将找到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奥托最为虚假的话语，却往往最能够催生真实的情谊与信念，这对他来说，可真是一个讽刺……”
看完这封信之后，琪亚娜将信封放在自己左胸口的小袋子里，长舒了一口气，发表着自己的读后感：
“姬子老师当年有看懂拉格纳队长写的这封信吗？”
“说实话，我当时完全没有明白她想告诉我们什么东西，只是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它告诉我，我应该去圣芙蕾雅。”
“我当时还想拉上一个金发的小女孩，可惜，她拒绝了我的邀请，想来是因为她觉得德丽莎的学制太过于宽松了吧……”
姬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回忆的神色，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了琪亚娜：
“而当那一天，当我穿上真红装甲的那一刻，我突然回想起她的话语，仿佛是命运的轮转一般，我理解了她信中所说的一切。”
“琪亚娜，我读过那次任务的报告，没人知道那场灾难中发生了什么。”
“但失控的律者被压制了下来，解放了天火圣裁的齐格飞也活了下来，那一定是在场的某个人，做出了她认为正确的选择。”
姬子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看向了琪亚娜身后，做出选择的塞西莉亚出现在了那里。
第二次崩坏的记忆开始在琪亚娜的脑海内翻涌，空之律者核心所记录下的一切，在西琳放开控制后，全都来到了琪亚娜的脑中。
“妈……妈……”
琪亚娜捂着因为记忆涌入而开始疼起来的脑袋，呢喃地念出了那全世界都是同一个发音的词语。
“琪亚娜……我的女儿……我在……”
亦如当年第二次崩坏最后那一刻，一个琪亚娜无比熟悉，西琳无数次想要触及的怀抱，将她拥入了怀中。
“！？”
听到这个声音，琪亚娜的心脏陡然骤停了一下，天命之战时西琳如何苏醒的过往历历在目。
她怎么就忘记了，当初，西琳也是这样藉由着这样美好的幻境，夺走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支配律者之前说过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天命之战时候的再演！
琪亚娜挣脱了塞西莉亚的怀抱，几个闪身拉开了姬子和塞西莉亚的距离，亚空之矛出现在她的手中：
“支配律者，西琳已经不在了，你又想搞什么名堂！？用这种方法来拿走我体内律者核心的力量吗！？”
一时间，原本美好的气氛顿时陷入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