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
高肅摆了摆手：
“可能度过漫长的岁月的人都会这样吧，更何况我已经陷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来了，不雅俗共赏点，话都说不上。”
高肅大有深意地看了芽衣一眼，用手轻轻给她拢了拢耳梢的发丝，轻声说道。
“一切就是宿命，又不是宿命，哎，真到了那一刻，你自然就明白了，有些话听起来像中二少年一样充满着一腔热血与幻想，但就是事实。”
听得高肅的话语，芽衣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天上的云朵，如同被梦幻的蓝纱遮笼的天穹，云朵如团似聚，在风的鼓吹下流动。
它白的无垢，堪比天使翅膀的色彩，如她所想要保护的那少女的发色，可如此，它承载不了一丝污染，它们飞往太阳，太阳也慷慨地给予它们光明。
“原本我以为世界很简单的。”
芽衣主动牵起高肅的手，拉着祂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那时我很小，我的要求在我的生活中极易地被满足，而且同样，充斥着太多极易满足的需求，但这些需求即使到现在也还没有被实现。”
“现在已经长大了，有时候会突然想起这些曾经渴望的东西，其实它们早已经成了生命中的日常。”
“坐着聊会儿吧。”
她拉着祂坐下说道，
“说实话，以前千羽学园也有这样一条林荫道，在学校里面搞林荫道，不是助长学生们谈恋爱吗？你知道吗？高肅，当初在千羽学园的时候，一天有八个男生像我表白呢。”
芽衣淡淡地笑了笑。
“是吗？那我能从诸多求偶者当中脱颖而出，真的是莫大的荣幸啊。”
听得芽衣的话语，高肅淡淡地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梁。
“别臭美了！你说我们像吗？”
芽衣不耐地白了高肅一眼，娇嗔道，高肅任由她娇笑地靠在自己怀里，高肅则是笑容恬淡，问道。
“那你说，我们像什么呢？”
“像什么？怎么也不像！你突兀地来到琪亚娜的身边，你说只为了拯救她，拯救我们大家。”
“其实当初，琪亚娜被伤害得太多了，班长就是这样的，但是见到你的时候，那诚挚的话语却是让我不愿意多想。”
“因为当初第一次见到你，那种从未有过的悸动是真的，但琪亚娜跟你走的时候，哪种方悸动却是化作强烈的渴望，变成煎熬，我曾经一度以为你是想利用她。”
“可是在长空市的时候，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睛里面，琪亚娜同你在一起仿佛是如鱼得水一般，没有一丝的阻塞，或许，这才是我选择信任你的原因。”
“甚至，我现在在想，如果当初你早一点出现在她的生命当中，会不会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了呢？”
芽衣眼波流转，奕奕神采在她本恬静的脸上焕发，她凝视着高肅，高肅也难得的没有回避，仿佛祂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一直没有给芽衣回应的高肅终于垂下了眼帘，一束阳光打在祂的睫毛上，在脸颊上投射出长长的影。
“其实我的确是有目的的，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去做英雄罢了，你们身为律者，已然背叛了人类，但是现在又为了人类背叛了崩坏。”
“琪亚娜将罪责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一直没有卸下，其实我很反对一个人出来拯救世界的这种只有在小说里面才有的故事情节。”
“一个人真的能够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真的有一个人就能够拯救这样被崩坏降临的世界吗？如果有的话，那么整个文明的人都是祂的家畜吧。”
“救世主不是一个人，它是一个称号，它指代的是一个群体，而不是个人，毕竟，我曾经见过，救了世界，击败魔王的勇者，在街边贩卖自己的宝剑。”
“也曾见过守卫国家，文明的英雄为了生计出卖自己视为荣誉的勋章，现实就是这样。”
“即便你们以律者之身拯救了世界，人们又会怎么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说我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原因，如果你们哪天想毁灭世界的话，我将像现在这样不遗余力地给予你们帮助。”
高肅的话语到救世主那里，芽衣就没有听了，她低下着头，仿佛在自语。
“沐浴着秋风暖阳，在光与阴影交错的时光中慢慢的走，谁都不是救世主，也没有必要去当这个救世主，但是每个人又都可以是救世主么……”
芽衣的心中没有丝毫惊慌，她也没有去追究高肅更多的透露的信息，她只是想单纯地相信祂跟自己说过的表达过的的愿望，就像一个孩子对待心爱的玩具的那样单纯。
而后她起身拉着高肅向前走去，高肅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我们去哪呢？”
“会有地方去的，有琪亚娜在，有你在，未来就不算糟糕。”
芽衣抬起头，对祂展颜一笑，太虚幻境或许是随着参与者的心境变化的，以往常夏的场景，现在开始变得秋风萧瑟了起来。
高肅拾起一片地上的落叶，叶脉如手掌般张开，枯黄的叶肉萎屈攀附在上面，斑斑点点在黄色的面上。
“ 你看这叶，秋是祂的葬礼，对我们而言，我们只是感伤，不过片刻，又会惊叹起这些死亡所堆砌起来的美丽一幕，就在这秋末风起的时候。”
“其实这个世界一直都很复杂，你到不了清楚生死含义的边界，你抗拒不了光阴伴生的人性与人心的黑暗，人们在灯光下歌舞，在没有光的地方释放欲望。”
“若是有一天，你能够读懂了人性，看懂了人心，并且能够将它们所利用，那么，以你律者的身份，登临神的境界，那便是轻而易举地的事情，只不过，那个时候，你将不在是你了。”
高肅的神色冷漠，眼中浮现出无念，无想，无欲，无求，抬起头看着天空，握拳，将手中的落叶尽力的去摩擦，然后看着那落叶化为齑粉飘落，淡淡地说道。
“一切既然都要灭亡，都要毁灭，文明既在矛盾中灿烂，也应该在矛盾中毁灭！”
“看来你还是你。”
芽衣攀着祂的手臂，笑颜如花。
“你比我知道的或许更多，但我现在想的确是很少很少，但是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这样子么？都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琪亚娜也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听得芽衣的话语，高肅确实摇了摇头，拍了拍手，让手中的碎末尽数落于林荫道上，然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祂想，面前这个依偎着祂，认为自己找到了幸福的女孩在下一刻，就会变为只知道杀戮的律者，在祂的面前和琪亚娜互相地伤害。
她将亲手埋葬她的亲人、朋友、幸福、梦想、未来、希望，那些她所期待的，希冀的都将化为乌有。
可是祂却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平淡地，任由那少女依偎在自己的手臂，述说着自己的希冀，努力用手去营造她们所想要的未来。
天道酬勤，这句话，是存在的，只要她们能够通过崩坏的考验，一切都会有的。
芽衣则是看着地上的那片落叶被风卷走，它早已经死去，并被高肅所粉碎，也就再也无力同这风对抗，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芽衣紧紧地抱住了高肅的臂膀。
可能自己在和琪亚娜相遇的那一天，从那时起自己的命运，便已经朝着律者的这条道路上走了。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在布满冰色荆棘的道上走着，祂们互相依偎的身影不像那些街边的情侣，反而像同行的末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