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祥瑞之气,这东西活了三千六百七十多万年,天境照常纷争不断,该改朝换代还是改朝换代,没见有它就得了什么太平盛世了!”
段九游对镇国兽这一说法向来嗤之以鼻,这事儿跟她不老不死,别人前来拜她,便也以为可以长生不老一样荒唐。
关键它长得也不祥瑞。
段九游嫌弃地看着那只似豺似虎的食火兽,它有一颗大头,有铜铃似的眼睛,蛤蟆似的嘴,远看很呆,近观简直傻透了!
“火生土,土生财,财稳四方,引五行游水至六方仙池... ...”
龙族不知道哪个老头儿在“念经”,似乎非让她看出食火兽一点好来。
段九游本来也没打算赶尽杀绝,身形一幻,收去法身,变回娇小可人的人类形象。
她懒于跟这些迂腐之人辩驳,埋头理了理袍袖,睨着一旁被打傻的食火兽道:“去给我摘根碧竹藤来。”
食火兽“嗷”了一声,老实跳入焰心潭中。
那是碧竹藤生长的地方,此藤根茎极深,需要深入潭底才能将其拔出,潭心温度极高,犹如一池融化的铁水,不逊于招招城那条渡河。
龙族众人这才明白,这条碧竹藤,为什么只有段九游能取了。
只有食火兽能毫发无损的从焰心潭底,把碧竹藤连根带叶地拔出来,也只有段九游,才能制伏食火兽。
他们确实不自量力了。
“此次多亏老祖相助,我等实在汗颜。”
他们想说些客套话,不论如何,都是段九游救了他们性命,段九游却并未理睬,而是与帝疆同时看向了一个方向。
他们听见了一串脚步声,从山腰处漫上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今日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它闹什么……”
几息之后,众人才在他们所视的方向里看到一队慌急跑来的人马。
他们耳力不行,不似段九游和帝疆那般灵敏,但知来者没有恶意,否则就凭段九游的耳力,早在对方靠近之前便一道法光震过去了。
为首一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爷子,长得干干瘦瘦,一身粗布长衫,手里抓着两把带泥的菜,身后跟着十二三个百姓,都是农户打扮,也都各自抓着一些山菜野果。
段九游根据老爷子头上的木簪判断,这是个有品级的地仙。
天境三十六神州七十二神山均有仙官坐镇,便是焰山这等不起眼的偏僻之地,亦有地仙管理,现在跑来的这位,就是此地的九品地仙白胡公。
白胡公原本也住在焰山之上,除他以外还有一千多户百姓,也居于此。他们跟食火兽分在两个区域生活,人在山顶,兽在山腰。
人与兽最初还算相处和谐,最近几年不知为何,食火兽突然得了一种暴症,每逢初一十五就会暴躁失志,狂躁之时,甚至会冲到百姓居住之地撞砸房舍,伤了不少无辜人的性命。
白胡公控制不住食火兽,只能带他们搬到焰山山脚居住,待食火兽暴症过去,再跑回山里采集山菜野果。
今日正是采果之日,很多村民都跟白胡公一起上了山,食火兽刚才的嘶吼让白胡公误以为它又发了暴症,生怕它伤到焰心潭后采集野菜的老人孩子,这才冒死带人冲了过来。
结果这一来就傻眼了,食火兽不知道让谁给打了,灰头土脸的,嘴里还咬着一根藤,身上赤焰早已熄灭,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白胡公嘴一咧,带着缺了一块儿的门牙乐了。他觉得它好活该,平时他拿它没辙,不知有多头疼。
再往周围一看,全是达官显贵!
龙族这边穿的虽然是常服,可腰间均有天昇佩玉,一看就是皇亲国戚;另一边阵仗更是不小,硕大一团云椅,坐得不是人,而是一头幼狼,身后随行十六人,均是公服在身,腰配官刀。
白胡公大前年才正式成为地仙,着实没接待过这么多大人物,紧张地挨个跟人拱手,逐一行了一遍官礼后,走到最不起眼的段九游面前。
她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白胡公想通过她了解一下面前这几位大人的来历。
“你是陪哪位大人来的?地息宫、乾坤殿、还是尚官局?我见识短浅,只知道几个官署名,不知那些大人姓甚名谁,那幼狼又是何方神圣,鳌宗养宠物了?它们家大人哪儿去了?这该如何称呼啊?”
结果小丫头面容严肃,不知多嫌弃地看他一眼,脸上带着几分被冒犯的不悦,掷下一块腰牌。
“本官奉命摘藤,这是帝令。”
——她奉命摘藤?
白胡公眼含疑惑地翻过腰牌,确实是白宴行的天昇令,令牌之下另有一印,是为接令之人官印,上刻“太上天岁”四字。
他想挑个最小的,没想到挑了个最大的。
白胡公双膝一软,埋头就跪,死活没有想到,面前这半大孩子,竟是地息山老祖——段九游!
“段老祖……下官见识短浅,不知老祖前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老祖,我家仙官呆傻,冒犯之处还请神官海涵!”跟他一块上山的村民怕他被怪罪,连忙上前为他请罪。
他们见过最大的官是一个六品朝盛,朝盛是官职,拥有向天境呈递折子的权利,他是只丹顶鹤,眼睛长在天上,排场大得惊人,出行一次比这位段老祖身边的随行还多,老祖只带了十六个,他有三十二还是六十四?
总之快要吓死了,不知道天境这些大官们是不是跟丹顶鹤一样不好伺候。
段九游拂手一抬,便将人尽数“扶”了起来。
“不必如此。”
她问白胡公,“你方才焦急赶来,说什么不是初一不是十五,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胡公正愁无处诉说,当即将食火兽暴症一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白胡公说:“这山上百姓常年遭受侵扰,不知死伤多少,最近三个月,食火兽竟然还有下山作恶的征兆,再如此下去,怕是整座山的村民都要葬身它手了!”
段九游眸色深沉,想的是这兽果然不能留。
帝疆动了动耳朵,想的是,若是帮这些人除了这只食火兽,那收上来的功德,加上他从四季妖和柳天时那里赚来的那些,至少能为他重塑三分之二的元神。
三分之二元神,可以很大程度缓解他的寒症。
三分之二,亦可助他恢复七成神力。
可是他放眼四顾,扫视了一遍这些百姓的真身,竟然好死不死,都是龙族之后。
帝疆缓慢眯起狼目,心说:这还真是一个让人不太高兴的发现呢。
荒族容不下非他族类,龙族尤甚,是杀光他们,还是借他们的手为自己补养元神?
前者听起来,分明更有诱惑力。
“我没病!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与此同时,刚挨了一顿痛打的食火兽,一听白胡公告它歪状,差点没气死,瞪着一眼珠子发出一声怒吼。
食火兽声音粗憨,听上去非常像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壮汉。
它一直觉得奇怪,那些人在山上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搬到山下去了,现在说它发疯撞房舍,它什么时候撞过?它根本没有这部分记忆,即便白胡公说得真事一般它也不认!
“原来你会说话啊。”
白胡公一脸惊奇地看它。
“它当然会说话,岁数还不小了呢,只是五行兽族无法化形,幻化不了人身。”段九游说,“你说他胡说八道,那这些村民也在冤枉你了?”
“我怎么知道?我很温顺的!!”
食火兽生性暴躁,焰山之中恐怕只有它一只兽,单方面地认为自己性格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