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个。
帝疆在心里冷笑,她还真敢在他面前数出来。
段九游说:“我这人,是有一些随性,他们长得都挺好看,我看他们顺眼,他们看我也不错,便结一结仙侣。在一起时赏花品酒,无聊了跑到哪处没去过的仙山福地度一度岁月。”
“就只是这些?”帝疆慢悠悠转着食指上的指戒。
“还能有什么?”段九游心虚道,“我们年纪大的人在一起,就是相伴时光,比较单纯,不似你们年轻人,有那么多热情奔放的心思,更不像法修,有什么双修之法。”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她跟她的那些仙侣都是“精神亲近”,为了坐实这种说法,还故意搬出年纪说事,实际纯属胡说八道。
这种事情分什么法修武修?
男女之事由情而起,由爱而生,心里喜爱对方,浓得化不开了,便会不受控制地转化在肢体接触上。
一任仙侣是两小无猜,单纯可爱,两任三任四任都是?再者,她可不是“老了”才结仙侣的。
帝疆说:“你跟赵奉沉在一起时,就是我现在的年纪,年纪轻轻就这么心如止水,不是赵奉沉有毛病,就是——”
他眼含探究地看向段九游。
段九游避开帝疆视线,摆好枕头,不肯再回答问题。
帝疆这会儿倒成了慢性子,她不说,他就在边上等着,反正两人同床而眠,能跑到哪儿去?
段九游被他看得不自在,悄没生息地把自己的枕头向里面挪,挪开一段之后觉得不够,又接着挪,再挪。
帝疆长臂一伸,仅用一只手就把段九游拉了回来。
“想贴墙根儿睡去?”
他这副身体,一旦换到床上,便有极强的张力,结实的胸膛,紧实的腰腹,两人穿得本来就薄,一旦挣扎摩挲便不可避免地贴近彼此。
温度不断攀升,心跳逐渐加速,段九游挣脱不过,心里一急,干脆整个趴倒在床上,将脸“埋”进软枕里,两只手一左一右遮在脸侧,像只缩进壳子里的小乌龟。
“老祖这是要现本体了?”
帝疆被段九游逗笑了,微微与她拉开一点距离,伸出一根手指去勾她挡在脸上的小手,长指轻轻圈住一根,动一动,简直像在调情。
段九游绕不开他的手,无奈起身,带着一身视死如归的气势,压着声音低吼。
“是我有隐疾!”
这件事情段九游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帝疆非要问个究竟,她也不知打哪来的勇气,鬼使神差便对帝疆说起了此事。
段九游说:“我有隐疾,不喜与人亲近,在一起时玩玩闹闹都觉不错,一旦亲近我便厌恶排斥,我对人的喜爱不长久,稍一察觉他们有逾越的心思,便不再想与他们作伴了。”
“可我又着实不喜欢孤单,分开一个再遇一个,性子合拍,能玩到一起,便又结下新的仙侣,可惜他们一个一个,都不似我这般不爱亲近,我先时以为他们有问题,后与一些结了仙侣的女仙们闲聊,才发现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好意思去看医者,也不愿再结仙侣,但因之前换过不少,便就留下一身风流情史。”
她说得垂头丧气,认定自己得了大病,帝疆先时还有疑惑,越到后面越是了然。
她这哪里是什么隐疾,根本是没对人动过情,十二个仙侣,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不就是她给自己找的玩伴么。
帝疆不动声色地看着段九游。
“若我同你亲近,也会反感吗?”
“你,什么?”
段九游眼里生出戒备。
帝疆见她反应如此之大,换了一个循序渐进的说法。
“我是说,若你真有隐疾,或许我可以治你的病。”
“你治?”段九游将信将疑道:“你拿什么治?术法还是药丸?我现在已经不必治了,等你称帝我就能死了,治好又有什么用。再说真好了不得找人试吗?我找谁试啊?”
帝疆看她一脸不知死活的模样,淡道:“我给你治好的,你还想找别人?”
“你是让我找你?”
段九游终于听明白了,果断摇头,“不用不用,我可消受不起。”
她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非常不好,喜欢的时候不知多么喜欢,不喜欢的时候简直连话都懒得说,若她跟他在一起也生了厌弃,如何还有心思助他称帝?
“怎么消受不起?”帝疆冷笑,“那十二个阿猫阿狗都能与你结成仙侣,我还叫你瞧不上眼了?”
她只一味从自己角度出发,忘了面前这位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了,你看他眼风一挑,凉飕飕的全是寒意,不只难伺候,他还不好惹呢!
段九游马上改变方式:“哪里是瞧不上,是我太老了,你看你年纪轻轻的,找什么样的女仙找不到,是我配不上你。”
“昆仑虚的莲生神君也只两万七千岁吧?”帝疆截住段九游的话,说的是她上上一任仙侣,“你与他相差亦是几千万岁,你跟他好了的时候,怎么就配得上了?”
天境之中罕有比段九游年纪大的仙者,她的仙侣没有“哥哥”,全是“弟弟”。
段九游没想到帝疆把她的老底儿都翻过一遍,破罐破摔道:“反正就是不行!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你不行!咱们君是君臣是臣,身份必须分明。我跟任何一任帝君都没结过仙侣,这不成体统!”
——这么说来,白宴行肯定是白忙了。下次得找个机会,让他也听听这话。
帝疆在心里替白宴行“可惜”,一点没把段九游说的“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你不行”放在眼里。
他素来任性妄为,若是九游真不喜欢他,他自不会纠缠,但她明明也有这个心思,就别怪他不放手了。
“不与帝君做仙侣,我现在不是帝君,你亦不算我的臣子,待我做了帝君,你再与我撇清关系,也不嫌迟。”
帝疆生了一张无情无义的少年面孔,清澈里有着一种寡淡的绝情,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纵是长情也难叫人相信,反而不爱长相厮守,只图一时快活的说法,更像他的作风。
“我不同意。”
九游的性子,倔强起来谁也拉不回来,她有她自己独有的一番思路,硬要把人拽过来,反而适得其反。
帝疆“顺”着她的思路走。
“那便不做仙侣,只帮你治病。这人间情事妙不可言,不亲自尝尝,岂不可惜?”
“妙不可言……”段九游陷入沉思。
帝疆清淡一笑:“夜月花朝,锦帐良宵,不止一个妙字,你活了几千万年,结过十二三个仙侣,最后竟连风月滋味都没享用过,不觉得亏么?”
他声气儿慵懒,犹如深渊恶鬼,讲述风月之美,云雨之欢,勾着她与他一起沉沦。
“可是我早晚要死…”
“这有什么打紧。”帝疆压下长睫,“死前随便找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前仙侣,春风一度,也算了却一段情缘。”
这他此生说过的最违心的话,这人她但凡敢找,他就敢杀,找一个,杀一个。
而她眼神发直,似乎真在考虑人选:“你说——”
帝疆侧目,似乎在等下文,好在段九游迷途知返,暂时抛开人选,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上。
“你说你能治我的病,你又不是医者,如何会治这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