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山路湿滑,一路奔回村里已经不知用了多久,雨幕将整个村子笼罩其中。
低沉灰暗的天空下,放眼看去一切都是黑白的,泥泞的街巷,凌乱的院落,处处透着苍凉、死寂,往日的鸡鸣犬吠已不可闻,走进村口,仿佛闯进了酆都城外的荒村!
我只不过离开了短短几天,村里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安排郝姥姥和王翠香藏进了暗中,然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独自朝自家院子走去。
按郝姥姥所说,有人在暗中试探仙堂的底细,还曾试图摸进院里,连黄大年都没能弄清楚对方的路数,可谓来者不善!
本以为这些人只会在暗处搞鬼,没想到还离着老远,就看见院外聚集了数十人!
更让我诧异的是,这些人个个披麻戴孝,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不光堵住了院门,还绕着房子围了好大一圈,摆出了不容里边溜掉一人的架势!
我狠狠咽了口吐沫,强压住直接冲过去的念头,稳住了脚步。
趁老子不在,居然敢逼上门来闹事,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有这么大狗胆!
看这情形,要是能冲进去,他们绝不会只围在外边,既然院子没有失守,说明情势还没恶劣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贸然冲过去绝非明智之举。
首先我得弄清楚这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围住我家到底想干啥?
一念及此,我藏身一棵老榆树后边,偷眼细看。
可诡异的是,这些人虽然为数众多,却多而不乱,既没有人吵嚷,也没有一个试图往里冲的,只是冷冷的盯着院子,一动不动!
我心里一沉,这可不像是山里人闹事的作风。
以往有人闹事无不是明火执仗、哭闹叫嚣,毕竟都是些乌合之众,冲动起来哪有什么纪律可言,常常各行其是,恨不得把天吵翻。
而这些人却似早有默契,目的明确,有条不紊,隐隐以门前几个领头的马首是瞻。
能看到领头的是一男一女,但面目隐在孝衣孝帽之下,看不清到底是谁,但是瞧身形有点熟悉,应该是我们村里人无疑。
从我这个角度,也看不清院门里边的情况,正心急时,门前那娘们终于开了口。
“心里没鬼,就让我们进去翻一翻,要是真没有,我给你们磕头赔罪!”
她这么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
竟然是刘嫂!
刘磊的媳妇,刘栓柱他亲娘!
此时门里响起了铁骡子声嘶力竭的咆哮:“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今儿甭管谁来,想进这个门儿,就从老子尸体上踩过去!”
几乎是同时,吴大娘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你们就算有一百个理由,想搜旁人家,也得当着人家主人的面儿,万事等王富贵儿回来再说!”
刘嫂的嗓门猛然拔高了几个调:“你算什么东西,我们村的事儿,啥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再说了,谁知道那小杂种是不是死外边了,等他回来?真是笑话!”
这话彻底把我听懵了。
刘嫂对我一向不错,怎么会堵到我家门口闹事,说话还这么不留分寸?
还有,她到底想进去搜什么?
可没等我想明白,就听刘嫂恶狠狠的叫道:“姓铁的,这又不是你家,你管闲事儿之前,最好想想你老娘,我们要是把你凉着抬回去,只怕她要哭瞎了眼!”
“来来来,有胆子照这儿捅,我看你们谁敢!”铁骡子把胸脯拍的空空直响!
就在此时,我一眼瞥见,躲在门边的一个人悄么声的往前凑去,袖口寒光闪动。
自家门户什么情况,我自然最清楚不过,如果人在门里,绝对看不到侧面有人凑近!
危险!
我猛的断喝一声:“骡子,当心!”
话音未落,我已经窜了出去!
可那人虽然动作一顿,但紧接着又闪身朝门里扑去!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此人明明已经察觉到我的出现,竟然还执意下死手,分明就是想置铁骡子于死地!
万幸的是,紧接着我就看到此人从门里倒飞而出,撞翻了好几个人才滚倒在地。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脚下分毫不慢,几个箭步窜到了近前。
见我突然出现,堵在门前的众人都是一愣,却没有半点给我让路的意思。
而刘嫂看到我,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惊悸,但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便又强作镇定,朝众人挥了挥手,众人这才退到了一边,给我让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道来。
“哟,王富贵儿,想不到你还能回来……”
我眯起眼,冷冷打量着她,她神色一僵,有些不自然的躲开了我的眼神。
我没搭理她,径自穿过虎视眈眈的人群,大步来到门前。
不出所料,门里堵着的正是铁骡子和吴大娘,二人见我回来,神色都显得有些激动,可我的眼神却落在吴大娘鲜血淋漓的小臂之上!
显然铁骡子这莽夫就算得了我的提醒,也没躲过刚才那人的偷袭,是吴大娘舍身替铁骡子挡了一下,才让他侥幸逃得一命!
我二话不说,上去抓着吴大娘的手腕,扯开了她的袖口。
只见她小臂被捅了个对穿,幸而刀锋擦着骨头穿过,只伤了皮肉,但殷红的鲜血冒着泡的从伤口涌出来,看起来甚是吓人。
吴大娘虽然还算平静,但声音也激动得微微有点打颤:“大娘没事儿,不过是皮肉伤,别担心!”
我没应声,掏出白药撒在伤口上,从她袖子上扯下布条,替她把伤口仔细裹住。
还没等缠好,身后就响起了刘嫂的声音:“回来了最好,王富贵儿,你说,你把我儿子藏哪儿去了!”
我松开吴大娘的手,缓缓转过了身。
刘嫂的眼神与我一碰,再次躲闪开去。
刘栓柱早都凉透了,而且分明已经下葬,她怎么会跑到我家门口要人?
更让我疑惑的是,她身边站着的那个男的,居然前些日子已经傻掉的刘磊!
只是此时的他,虽然有些畏缩,眼神却不再浑浊,竟似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不敢与我对视,他身后那些刘家人自然也不敢,只有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刘淼,居然狠叨叨的盯着我,那恶毒的眼神里,透出的尽是恨不得把我撕碎的狰狞!
我笑了,回手从铁骡子手里夺过门杠子,迎着他走了过去!
刘嫂见状顿时急了,扑上来拦我:“王富贵儿你想干啥!”
我一把将她推开,转头环视跃跃欲试的众人,冷冷一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莫非你们以为,伤了我王家仙堂的人,还能囫囵个儿的从这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