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一众老仙竟都沉默下来,似是不想承认我的猜测。
出乎意料的是,一众老仙竟都沉默下来,似是不想承认我的猜测。
直过了许久,胡三太奶才点了点头:“不错,他们才是咱仙堂最大的对头。”
我仔细品了品,才想明白他们为何沉默。
曾经站在同一个阵营几百年的战友,最终却不得不反戈相向,不免让人唏嘘,虽然阵营中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但这种情分却是一直传承下来的,如今却要在自己手里打破它,自然会有些于心不忍。
别说他们,就算我这个只跟秦隆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后辈,若非逼不得已,也不忍和老秦叔拔刀相向,更遑论他们这些彼此熟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忽然,我脑中灵光一闪:“要不然……”
话未出口,就被胡三太奶断然拒绝:“不行!”
她能猜到我的心思一点也不新鲜,身为掌堂大教主,几百年道行的老狐狸了,要是连我想啥都不知道,那才是怪事。
但我有点不甘心,明明眼下就有两全其美还不用闹掰的法子,为啥不用?
对,我就是想跟秦隆联手,进那龙脉埋骨之地一探!
这可不是我动了什么歪心,实在是因为,我找不出非得跟秦隆拼命的理由。
本来嘛,大清都亡了,还枯守着几百年前立下的规矩干啥?
既然确定下边有让各方势力都趋之若鹜的好东西,而且明摆着已经守不住了,那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自己先占上再说。
胡三太奶他们兴许是抱着因循守旧的观念,也兴许是为了不愧对几百年来十几代人的付出,才固执的要坚持下去。
可我没他们这种负担啊!
我就知道,老话有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就更别提为了这个,去跟想占便宜的人拼死拼活了,那不是傻么?
但就在我绞尽脑汁还想再游说一下的时候,胡三太奶却沉声道:“虽说传闻中那下边只有残存的龙骨气运,但实际上未必就能作准!”
我闻言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的等她下文。
她苦笑了一下道:“傻孩子,你往笨处想,能让真空道、甚至衙门里的人都惦记的东西,真的只是一点气运吗?保不齐会有一些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的祸根啊!”
我听得也苦笑起来,却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而是觉得她没说实话:“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您老有话还是往透里说吧,告诉我里边到底有啥,我保证绝不外泄一个字儿!”
说完,我还回头瞅了一眼铁骡子和吴大娘:“我也敢替他们担保,您老放心!”
谁知胡三太奶神情更苦涩了:“不是太奶奶想瞒你,而是这事儿,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知情,几百年了,知道真相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谁啊?”我诧异的问。
“你!”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历代的固山萨满。这是你们家口口相传的秘密,而且是只有经过了天择的固山萨满,才有资格知道的秘密。”
说完,她又唯恐我听不懂似的补了一句:“在这世上,不许同时有两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素来都是上一代固山萨满弥留之际,才会传给后人。”
我立刻竖起三根指头,直指向天:“我对天发誓,我娘到死也没跟我说过这事儿!”
说这话的同时,我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我娘临终时的情形,难道她咽气之前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如果不是我激动之下凑的太近,把她嘴给堵了,是不是早该知道了?
然而胡三太奶和郝姥姥听我这么说,脸上都没有半点意外之色,反而苦笑连连。
胡三太奶似乎想说啥,却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郝姥姥叹息了一声:“算了,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当吧。”
“富贵儿啊,你不知道很正常,你娘很可能没来得及跟你说,实际上…她走的太匆忙,这种匆忙呢……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她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但这话还是如同一把锥子似的,直刺我的心尖!
“胡说,我娘明明是病死的!”
我下意识的吼了起来,眼珠子也跟着一阵刺痛,眼泪瞬间充满了眼眶。
别怪我太激动,这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我娘死的时候不到四十,而且此前她身体一向健朗,那次却毫无预兆的突发暴病,起病急,病情重,从发病到闭眼,全程不到七天!
要说我从来没怀疑过她死得蹊跷,那纯属扯淡,实际上每到夜深人静、独处之时,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件事来,也曾无数遍的推敲过她患病的全过程。
可迄今为止,我都找不到任何异常之处,所以也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她是寿终正寝。
直到从郝姥姥嘴里听到这话!
郝姥姥起身来到我旁边,不顾我直勾勾的眼神,径直与我对视,抬手轻拍着我的脊背:“你先别急,听姥姥把话说完……”
照她所说,我娘的死并不是意外,更非遇害,而是油尽灯枯!
她能够在及笄之年就沟通混沌三灵,并非天资聪颖,而是不分昼夜的苦学精修得来的成果,但也正因为太过执着,所以年纪轻轻就耗干了心血,以至于英年早逝。
而深究她如此执着的原因,竟是自觉肩上任重,苦于龙骨穴眼大变将至的推算,所以才不惜代价的拼尽最后一点心血,以图能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不负列祖列宗的重托。
然而天意难违,她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
听到这里,我骤然打断了还在唏嘘的郝姥姥:“行了,您甭说了,不管那下边到底有啥,但有我王富贵儿喉头这一口气在,绝不会让那些心怀鬼胎的混蛋沾上它半分!”
说着,我下意识的看向北山根的方向:“不为别的,就为了我娘!”
此刻我是真心实意的立下了誓愿,不止为了我娘,更是因为我深信列祖列宗的选择,十几代人不惜一辈子屈身在这鸟不拉屎的山窝窝里也要坚守的东西,绝不会错!
郝姥姥闻言,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双乌黑的豆眼里泛起了泪光。
其他老仙也都感慨不已,尤其是胡三太奶,这位杀伐果决,挥手之间数颗人头落地,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掌堂大教主,此刻竟也有几分激动起来。
“不愧是赫舍里的子孙,骨子里就有那股烈性,你娘终究没看错人!”
一时间,场中被慷慨激昂的气氛所笼罩,人人奋发,个个图强,不论是胡家将士还是黄家子孙,全都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大有全力以赴与对头拼死一战的悲壮之感!
我抬手抹去眼眶里倒了也没淌下来的眼泪,冲着胡三太奶大手一伸。
胡三太奶微微一愣:“你这是?”
我一脸的理所应当:“好处啊!您老可是亲口答应我的!”
“呃……”胡三太奶一口气儿没捋顺,当众打了个响嗝儿!
“不会吧,您老不能这么健忘吧,行吧行吧,您老上岁数了,记性不好也可以理解,我给您提个醒,就刚刚,我刚进仙门那会儿,您亲口……”
我一边比划,一边口若悬河的提点着这个糊涂老太太。
其他所有人,嗯,就是所有在场的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儿看着我,那表情就像生吞了一只郝家子孙似的,吃惊里透着诧异,诧异中多少还带着点恶心……
我看着了,我当然看着他们的表情了,也知道自己这么现实,未免有点煞风景。
可我是啥人?我是雁过拔毛王大仙!
啥风景不风景的,哪有好处来得实在!
别以为给我灌点鸡血,就能让我头脑发热的往上冲,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凭啥让我顶在前边,跟秦隆这种老油条往死里磕?
好么秧的龙骨气运就搁在那,偏不让我拿,也行,眼巴前的好处,您可得先还了愿!
郝姥姥又被我气笑了,抡起巴掌就朝我脑袋后边扇!
我一猫腰就躲到了胡三太奶旁边,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俩老太太一比较,还是姓胡的更心软一点,姓郝的这位要是惹急眼了,真能拿我当点心。
果不其然,胡三太奶笑呵呵的拦住了郝老太太:“不打紧,是我许给他的。”
郝姥姥一瞪眼:“我就是瞧不得这小子这么丧良心!”
胡三太奶摇晃着脑袋,从怀里掏出一面小旗子递给我:“给,太奶奶许你统帅三军!”
我眼前一亮,赶紧接过小旗子,摊在掌心翻来覆去的细看。
这东西只有巴掌大,三角形带火焰边儿,面料不知道是块什么皮子,染得鲜红鲜红的,上边用金丝绣着一只盘腿而坐的九尾狐仙,绣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一晃动白光闪闪,尤其那两只眼睛,像海水一样湛蓝。
此物一出,连郝姥姥眼睛都直了。
“你也太惯着这臭小子了吧,遮天旗就这么给他了?”
我一愣,本以为这是老营的令旗,据说道行高深的出马仙都有本堂口的令旗,旗子一展,老营里上至教主,下至万千子孙无不奉命,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可这面红艳艳的小旗子确实不像本堂口的信物,不光纹样不对,上边的气息似乎也显得更加澎湃了几分。
我下意识的捏起旗杆,随手晃荡了两下,哗哗之声如大树临风一般。
我这儿玩得兴起呢,就听四周响起一阵嘭嘭之声,抬头一看,只见四面八方的所有仙家,竟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单手反扣胸前:“标下在!”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硬是被吼出了平地惊雷的气势,把毫无防备的我吓一激灵!
我一瞅连郝姥姥都跪下了,顿时知道闯祸了,赶紧又晃了一下旗子:“都起来,快起来,没旁的事儿,我就是练练,你们这是干啥……”
“标下在!”又是一声吼,打断了我惊慌失措的絮叨。
身旁笑声响起,却是端坐在玉辇上的胡三太奶。
我赶紧求饶似的看向了她:“这咋了,太奶奶您别玩我了行不,赶紧说,咋整啊?”
她哈哈一笑:“你不会把旗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