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葵刚走不久，天上就开始掉雨点。
我本来没当回事，毕竟蛟龙出没，下点雨很正常，一会儿也就停了。
可没想到雨越下越大，等到铁骡子赶来时，天地间的一切都已被雨幕覆盖。
驻足河边，放眼望去，远处的群山都隐入了幕后，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不禁自言自语：“开始了……”
铁骡子忍不住问道：“说啥呢，都把厉葵给套住了，你咋还拉拉个脸？”
我没言语，跟他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说了也白说。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距离洪水来袭只剩四天多一点的时间，秦隆倒是把我们村的人都撵上了山，但不知道吴刚和贺国梁那边都怎么样了。
虽说心里惦记着，可王翠香的愿毒咒也只剩三天，我已经没时间去想他们的事。
布置在山顶的十套引雷瓶，一共收了七瓶雷电，除了赏给厉葵那一瓶，剩下的都已收了起来，我和铁骡子背上东西回了大湾，王翠香依旧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没想到杜疯子他们居然已经凑齐了铁链，我在村东边折腾出的动静，把他们吓得丝毫不敢怠慢，很快就将铁链接续停当。
我不敢大意，亲自查验一番，确定没问题了，才与众人一起返回北驼山。
四根铁链装满了四条渔船，尽管顺风顺水，我们赶到地方也已是天色傍黑，散出去搜集东西的人也陆续赶回来了，秦隆把人手和东西都分配好，只等我派任务了。
此时雨也停了，正是开工的最好时机，我索性组织人手立马开动。
为了不惊动老鼋，我们是人含草马衔枚，连火把也不敢点，借着月色，小心翼翼的在潭边开始挖沟。
吴大娘一再提醒我，老鼋的息甲不惧术法，说白了，只要这货往壳里一缩，任你手段通天也伤不着它分毫。
不过我原本也没打算跟它斗法，这一阵，我要以力破局！
我让众人挖了四条沟，间距两米，一尺宽二尺深，沟口设在滩头，沟尾则在岸上三百米开外的一块空地上，每条沟里暗藏一条铁链，上边盖好木板再用沙土填埋。
滩头上用木铲挖了一个巨大的陷坑，大小是照着老鼋的体型来的，里边铺了生石灰，上边架上一层树枝盖上塑料布，再撒上薄薄的一层沙土遮掩起来。
之所以用木铲，是怕挖坑的时候弄出太大声响，惊了水底的老鼋，铺石灰则是让坑底更加松软，难以着力，而且石灰一旦遇水还会沸腾，就算烧不坏它的硬壳，也能烧得它缩头缩脑，有力难施！
这一切布置停当已是次日清晨，恰好赶上四台爬山虎开到了地方，让人意外的是，除了几个开车的师傅，贺国梁也跟车赶了过来。
见他从驾驶楼里跳出来，我紧忙迎了上去：“贺大哥怎么来了，下冈村的事忙完了？”
他大笑着张开双臂，给我来了个大大的熊抱：“王老弟有吩咐，我必须到场啊，你这回又有啥大手笔，要用这么多爬山虎？”
说完，他还贴着我耳边低声道：“这玩意儿可是人家林场的宝贝疙瘩，我好说歹说才给弄过来，咱可得加着小心，弄坏了你就算把我卖喽也赔不起。”
我听着他这一口满是大碴子味的东北腔，忍不住就笑了，大半年的山里生活，把他这个地道的城里人磨炼的粗粝了许多，现在他也算是半个山民了。
“老哥放心，这玩意儿金贵着呢，我知道。”
爬山虎是山里人的俗称，这种车的大名叫集材拖拉机，都是烧柴油的油老虎，具体多大马力我不知道，但光是一台车就能拖着七、八根原木在老林子里上山下坡，四台加一块儿有多大劲儿不难想见。
我把晚上钓王八的计划跟贺国梁说了，听得他两眼放光，直道这回要好好开开眼。
难得的是，他还随车拉来了四桶汽油，虽然他没说多少钱，也不可能张嘴跟我要钱，但这份人情我可就欠的大发了。
我将这四台履带式集材拖拉机布置在空地上，把沟里的铁链子牢牢拴在上边，然后叮嘱贺国梁，只要看到我这边火把亮起来，就让所有车一起把油门轰到底，我这边不发话，车就绝对不要停！
之后我又安排了八个人，两人一组，每组一桶汽油，守在离水边近百米的位置，我这边火把一亮，就让他们推倒油桶，把汽油全都倒进沟里。
至此，款待老鼋的大菜基本准备妥当，只等上饵抛钩了。
眼见天色还早，我带着吴大娘和铁骡子绕过北驼山，来到上游河边，放眼看去，水势比我前天来的时候大了不少，河面涨了至少有一米左右。
吴大娘神情严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笑着问：“大娘这是咋了，有啥问题么？”
吴大娘沉吟了片刻才应道：“不对劲儿，这水涨的蹊跷。”
我道：“昨天过来的时候，上游在下大雨，这边又有北驼山卡着，河道收紧，涨水很正常吧？”
谁知吴大娘仍旧摇头：“不对，下雨涨的没这么快。”
说着，她蹲下身，捡起几块小鹅卵石在手里揉搓几下，像是卜卦一样扔在脚边，蹲下身细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不妙，富贵儿啊，今晚不宜动手。”
我追问道：“您看出啥了？”
吴大娘的语调有些沉重：“我掐的是潮汐卦，遥河跟别的河不一样，它有潮汛，但今天是初八，本来是小死汛，水位一般不会有多大变动。”
说着，她一指那两块鹅卵石：“可你看这卦象，分明就是个震卦，卦词有言‘震惊百里，笑言哑哑’，再加上这河水涨得古怪，看来今晚的事情恐怕要出问题啊！”
我并不懂她所说的潮汐卦究竟是怎么个算法，但我知道震卦，这个卦象表示将有意外发生，虽然未必是坏事，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卦象。
此时再看河面，似乎真的飘荡起了一层黑色的氤氲。
我不禁眯起了眼睛：“意外么，也好，要是太顺当了，老子还特么不习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