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骡子一脸委屈的看着我:“可我爹叫铁柱……哎呀,是了是了,我娘爱叫他柱子!”
我被他气得直翻白眼,但随即也意识到这一巴掌有点过火了。
虽然他也算半个出马弟子,但相依为命的亲娘突然没了气,他这个身在局中的人,一时慌了手脚也情有可原,我这不是也被气得发了昏,手底下都没个轻重了么。
我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我急昏头了,没伤着你吧?”
铁骡子根本不在乎:“不要紧,只要能救咱娘,你打死我都没问题,她要是有个好歹,不用你打,我自己找块石头撞死算了!”
我也急着救人,但想找到铁老娘的魂,先得弄清失魂的原因。
通常情况下,失魂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身体孱弱,常年缠绵病榻的人,这种人一旦到了弥留之际,心里还对某些地方存着念想,魂魄就容易离体,飘荡到那个地方去。
但铁老娘身子骨一向结实的很。
往笨里想,一个女人,能自己随大溜搬家上山,身子骨要是不结实,她哪里搬得动?
而另一种情况就比较麻烦了,那就是中了邪法,魂魄被人勾出了体外,如果只是勾走了还好说,可要是被人设法拘到了什么地方,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些,看着铁骡子问道:“我要是没记错,你爹的坟是个衣冠冢吧?”
他闻言沉默了一会,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爹是淹死的,尸首最终也没能找到,按习俗,在棺材里放了生前穿过的帽子、衣裤、鞋袜,建了衣冠冢,一来有个归宿,再者逢年过节让后人有个烧纸的地方。
但这也正是让我疑惑的一点。
尸首都不在了,怎么可能回来看他媳妇?
以此推算,那铁老娘最后一刻看到的,很可能就是别人!
有人假扮铁柱,勾走了铁老娘!
我心里一颤,回头看向了村委会那个窝棚,莫非他们引我过去是为了调虎离山?
“请黄大年过来,快!”
我将鞭鼓塞给铁骡子,让他请仙,我自己则打醒精神,守在门口给他压阵。
如果这山上真有人捣鬼,肯定与秦隆脱不了干系,与他放对,绝不能有丝毫大意,否则肯定会落得个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结局!
鞭鼓声声,在雨夜里依旧传得很远,不出我所料,这边鼓声刚起,秦隆就已经带人顶雨赶了过来,那一张张面孔隐在斗笠之下,透着说不出的冰冷。
“咋回事富贵儿?”
秦隆一边问,一边低头就往屋里钻。
我胳膊一横将他拦在了门口:“不好意思,各位且在外等等吧,莫要冲撞了老仙。”
秦隆脚步一顿,众人也都愣在当场。
他们刚才都听到铁骡子报丧了,现在赶过来当然是为了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可以说是前来吊丧,天底下哪有把吊丧的亲友挡在门外不让进的道理!
后边的王友立马就急了:“你特么说啥呢,睁开你的狗眼看……”
他话未说完,秦隆就抬手止住了他,随即皱眉对我道:“那行,我们就不进去了,但到底发生啥事儿了总可以说说吧?”
“啥事儿?这屁大的地界儿上,还有啥事儿能瞒过你这个村长的眼?”
我毫不客气的直呛他肺管子。
眼下还没有证据说明此事与他有关,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勉强保持着分寸,一旦证实了,那就意味着翻脸,不死不休的那种!
秦隆歉然苦笑,“光顾着忙村里的事儿,倒是大意了,好在你来了,查吧,查出啥眉目了,记着给我个信儿!”
说着,他转身挥手,毫不迟疑的带着众人消失在雨幕中。
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看我刚才那么横,其实心里紧张的很,说穿了,我还没做好跟秦隆动手的准备,要是他们硬往里闯,我也没把握拦住他们。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黄大年的声音:“嗯?这特娘的啥味儿啊?”
我一转身,就见铁骡子那张黑脸上已经长满了黄毛,此时正背着手,抽着鼻子,在窝棚里一边转悠,一边左嗅嗅右闻闻,神情颇有几分凝重。
我绷紧的心弦顿时垮了:“铁老娘的魂儿丢了,求你了老哥,赶紧帮忙找找!”
“哦?”黄大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是诧异。
“我还没见你小子这么慌过,甭急啊,甭急!”他应声四处踅摸起来。
满屋子翻了个遍,又查看了铁老娘的情形,他才沉着脸问:“确定不是寿终正寝?”
听了这话,我的心情一下沉入了谷底,难道连他都查不出蛛丝马迹?
刚才怕打扰他的思路,我没敢出声,此刻紧忙将铁老娘临走的情形说了个清楚。
他听完精神一振,看了看秦隆等人消失的方向:“幸亏你拦住了那些人没让进,不然乱哄哄的一闹腾,可真就一点痕迹都找不出来了。”
我若有所悟:“呃,你是指刚才你闻到的怪味儿?”
他点头笑道:“对,人一多,味道就杂了。”
我暗道侥幸,刚才我只是凭直觉拦住了他们,并非真察觉到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味儿?你说清楚点。”
他却没应声,而是绕过木床走到窝棚最里边,伸手在墙上摸索起来,摸着摸着,突然一使劲,“吱呀”一声轻响,看似一体的木墙,竟被他推开了一扇狗洞大小的“窗户”!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窝棚整体是拿松木杆子搭出来的,墙上有木头衔接的缝隙很正常,而这窗子恰好就开在缝隙处,一旦关上,几乎看不出来。
窝棚里的光线本就昏暗,加上这“窗子”的位置偏左,不是贴近了细看,谁能想到一个临时避难用的窝棚,居然还“贴心”的修出一扇窗来?
黄大年得意的一笑:“娘的,你敢说这不是故意留的后门?”
我心惊不已:“老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黄大年冷哼一声,不答反问:“你可知道,勾魂儿是谁的拿手好戏?”
我想都没想就应道:“七爷、八爷,他们二位专司此职嘛。”
黄大年点头:“所以说这事儿一般人不敢做,不然被他们查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此时哪有心情听他慢条斯理的分析,忍不住催道:“我给您记一大功,回头就献上烧鸡、黄酒答谢,但眼下咱能不能有话直说?”
谁知他竟横了我一眼:“这次是个教训,你一定给我听仔细!”
我无奈,只得答应。
他回手将窗户关好,才继续道:“如果想勾魂儿,还不想被七爷、八爷发现,那就得尽量贴近了才行,这么一来,在屋外隔着墙动手,肯定是行不通了。”
说着,他指了指火坑:“但刚才你说二神就坐在那儿烧水,咱就算他再大意,前门要是有动静他也不可能毫无察觉,那问题肯定就出在后边了。”
我点头不已:“怪不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原来是凑到跟前下的手!”
之前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气息上,却没想到此人居然用上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这种情况确实算是个教训,太依赖灵觉反而给了人可乘之机。
黄大年却摇头道:“你要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也不对,我一进来就闻到了那股子怪味,可惜你鼻子不够灵,闻不到罢了。”
他这关子卖的让我有点抓狂:“到底啥味儿啊?”
“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