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太奶先一步踏入了黑暗之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我不敢怠慢,紧跟着跨过那道无形的边界,只觉身子一凉,紧接着就见到了一副令人匪夷所思的景象。
不,准确的说,我最先感受到的是隆隆的轰鸣声,然后才看到左边百丈之外,是一道高悬于崖顶的瀑布,奔腾的水流毫不亚于进洞时那道冲进地底裂缝的飞瀑。
要说这还只是寻常,那头顶的情形,就着实超出了我的认知。
头顶繁星点点,汇聚成一道自东向西的宽大银河,武仙、天龙、北斗,各大星座罗列其中,还有飞星不时划过,那璀璨的星光将我们面前的一座大湖,映照得银光粼粼!
兴许有人会说,星空有啥稀罕的,不也是寻常可见的东西?
没错,但诸位可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身处地下!
地下哪儿来的星河?
一时间我不禁有些神经错乱,闹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回头看去,只见一众将士也都满脸错愕的愣在当场。
只有胡三太奶显得格外镇定:“探马何在。”
仙堂人马早有默契,无需下令,立刻有将士分作几路向周围奔去,很快高举火把在不远处站定,显然已经到了边界。
原来我们所处之地,竟是一片只有几十丈方圆的湖畔滩涂,周遭尽被湖水包围,更糟糕的是,湖面宽阔得见不到对岸,远处的一切都隐在黑暗里,不知有什么在那里等待着我们。
这下连胡三太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巴掌大的地界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头,既没有黑老太太的踪迹,也不见先一步冲进来的狼兵,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暗觉不妙,抬手一指来路:“回头看看,可有退路?”
立刻有探马前往查看,然而却不幸被我料中,我们来时的那道门户已经化作了石壁,别说墓道了,连个石头缝都没有!
我不由得叹息一声,暗里问孙良:“这就是你说的自成一界?”
孙良却笑了:“慌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你们堂口的高山老营不也如此么?”
我隐隐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却也说不出有什么差别:“你的狼兵都跑没影了,你就一点不着急?要是让它们撞在黑老太太手里,可是凶多吉少!”
“这种洞天福地有无数入口,咱们看着好像从一条路进来,实际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再说了,敢对本府君的神使下手,也得他们有那个胆子才行!”
我正想问问接下来咋办,却见胡三太奶竟已经指挥一众将士结筏渡水了。
所用的筏子虽不是什么法宝,倒也很是稀奇,竟是由一张张吹鼓起来的羊皮扎成,像是气球一样用绳子连在一起,便成了偌大的筏子。
十几张筏子扎起来,载着我们缓缓朝前飘去,我一直紧盯着黑沉沉的水面,唯恐水下窜出什么东西偷袭,尤其是有龒清这个蛇王在,绝对大意不得。
然而水下没出岔子,我却发觉水流的速度正在不断的加快,最初我还以为是瀑布冲击出的暗流,可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瀑布造成的暗流再强,也不可能让筏子快逾奔马,从开始加速到筏子失控,仅仅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胡三太奶脸色阴沉:“不好,水里有古怪!”
众将士尽皆色变,要知道,他们虽然有道行在身,却并不擅长水性,这要是掉下去,不必动手,十成能耐直接就去了七成!
危急关头,孙良冷哼一声:“小小水鬼也敢放肆,便是河神来了,也得先给俺磕头!”
说着,他挥起一把掌抽在水面上,顿时惊起一片白浪,紧接着水面之下咕嘟嘟冒起一连串的气泡,筏子周遭尤其密集,竟鼓得筏子上下起伏!
仙堂将士一阵惊呼,可见怕水怕到了何等程度!
更惊人的是,气泡间混杂着数之不尽的细小漩涡,冲得筏子不断打转,爆裂的气泡中更是泛起了一缕缕黑气,活像是开了锅的药汤子一般。
好在这种情形只持续了片刻,随着气泡消减,筏子的速度也放缓下来,黑气散尽,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众将士却已是额头见汗,宛如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随即水底飘上来许多红眼蛤蟆,个顶个都有海碗大小,只不过绝大多数都已经翻了肚皮,有些侥幸未死的,也鼓着肚子气息奄奄,显然是被孙良那一巴掌尽数震死了。
胡三太奶面露怒色:“死沼蛙?又是真空道,这阵仗摆的还真不小!”
孙良点头:“处处设伏,看来是势在必得,不过倒也未必是针对咱们……”
他话到一半突然收住,目光投向了瀑布的方向。
我自然也跟着看了个清楚,只见瀑布上陆续有黑影随水流飞扑而下,尽管距离太远看不清究竟是些什么,但为数确实不少!
我急忙提醒众人:“当心,有东西追过来了!”
眼见一些大大小小的黑影随着水流载沉载浮的朝筏子这边追来,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顿时绷紧了神经,相继抽刀在手准备拼杀。
好在这一回,来者尽皆飘在水面,只要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就不至于有力难施。
随着那些东西陆续接近,我却发现有点不对。
它们并非朝我们追来,而是被水流缓缓推过来的,不像是追兵,反而更像是浮尸。
“好大的耗子!”一个胡家将士将那东西挑了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叹道。
“嗯?”胡三太奶顿时皱起眉头,身形一闪跳到了那个筏子上,接过那东西一看,顿时脸色发黑,挥手就给了那个胡家将士一巴掌!
“蠢货,连郝家的子孙都认不出?”
那胡家将士捂着脸委屈的嘟囔道:“郝家的子孙咋能漂到这儿来?”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紧忙眯起眼向水面瞄去,一眼就看到一个体型硕大的耗子,正缓缓朝我们漂了过来!
虽然这耗子正面朝下泡在水里,一时看不到脸,可身上那衣服却怎么看怎么熟悉!
我提气飞掠,窜到了离它最近的筏子上,抢先将它翻了过来!
那熟悉的相貌入眼,我忍不住脱口惊呼:“郝姥姥!”